第3章
在1998年，大學生一般的生活費一個月也就三五百元，如果家庭很貧困的，一個月可能也就兩百元左右。
如果一個大學在校生一個月有上萬元的生活費，那可以是全校的大富豪，這麼多錢在學校裏想怎麼花就怎麼話。
“少強，現在你一個月就有上千元的零花錢，好多人羨慕你，可我一個月才三塊零花錢。少強是富貴的男孩，兜裏有的是錢，葉子是窮女孩，經常兜裏沒有一塊錢。”
這麼說着，葉子臉上不見委屈，因爲她早就習慣了兜裏沒有一塊錢的生活。
一旁坐着的衛藍卻有幾分內疚，因爲她沒辦法讓女兒過上富裕的日子，現在就連家裏唯一的精神食糧黑白電視都壞了。
衛藍甚至害怕黑夜來臨，害怕看不到天龍八部，女兒會流淚。至於她自己，甚麼樣的生活都無所謂。
奔馳轎車停在了院子裏，杜鴻舟和劉晴走下了車，有說有笑的，心情都很不錯。
杜鴻舟從後備箱裏拿了不少菜，有蔬菜也有肉菜。
衛藍和葉子看在眼裏，那是真羨慕。
葉子總會說，少強，你家裏頓頓有炒肉，可我和媽媽平時喫的基本都是素菜。有時候我饞嘴了就想來你家裏喫飯，可我又怕媽媽一個人在家裏喫飯孤單。我想讓媽媽也來你家喫飯，可她說自己是大人，不好意思總打擾別人。
“晚飯我家裏涮鍋，你和葉子都留在我家裏喫飯。”身材魁梧的杜鴻舟頭髮油亮，手裏搖晃着大哥大。
“不了，晚飯我家裏有炒肉，今天剛買了肉，還有芹菜，給我家葉子喫芹菜炒肉。豆腐乾和黃瓜也有，也算豐盛了。”
“媽，我不想喫芹菜炒肉，不想喫黃瓜豆腐乾，我想喫涮鍋。”葉子鳳眼閃爍，俏皮的蹦跳着。
“這孩子，今天好不容易有炒肉，你還不想吃了，等明天又是青菜。”
衛藍有幾分氣惱，葉子愣住了。
葉子想喫涮鍋，葉子忍不住嚥唾沫。葉子純真的內心世界從來都很細膩，看似孩子氣，可她甚麼都懂。懂得規劃自己的學業，懂得顧及母親的面子。
只有面對自己最在乎的男孩杜少強時，葉子纔會饞嘴。就在今天，葉子想喫點涮鍋。
衛藍看在眼裏，心裏一陣疼痛。
有個人內心就跟衛藍一樣的疼痛，那就是重生歸來的杜少強。
“衛老師，你的思想境界很高，可你今天就給大舟我一個面子，留下來喫頓涮鍋怕甚麼？桂山活着時，咱們兩家人就經常在一起喫飯，當時我手裏也沒甚麼錢，不管茶飯好壞，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就開心。可桂山走了以後，你就給自己立下了貞節牌坊，有時候那股勁兒，讓人沒法說。”
“今天被房地產公司的董事長大人給教導了，好吧，我和葉子留下來喫涮鍋，我也知道涮鍋比芹菜炒肉好喫，過日子就怕比較。”
衛藍坐在了沙發上，雙腿並起來偏到了一邊，“葉子這麼大的閨女了，我很希望她能養成良好的個人習慣，自己家沒有的，也不要總羨慕別人。”
劉晴伸手放衛藍腿上，笑道：“衛藍，你說的都對，可咱們兩家誰跟誰？你和葉子平時就算天天在我家喫飯那都是應該的。再說了，葉子平時夠好的了，聽話，暖心，高考全市第一名，知足吧你！”
衛藍微笑點頭，一定是欣慰了。
喫上了涮鍋。
杜少強家的八間磚瓦房，使用面積怎麼也有三百多平米，家裏有很寬敞的餐廳。
但是爲了看電視方便，就把餐桌擺在了大客廳裏，喫着涮鍋看電視。
“涮羊肉好喫，魚丸也好喫，如果我每個月能喫一次涮鍋就好了，可那是不可能的。”
葉子的聲音總是清脆而甘甜，喫着好飯，她也在幻想未來。葉子幻想到的每個畫面裏，都會有杜少強。
“少強，現在是新聞，等會兒就是天龍八部，我早就發現了一個祕密，但我有點不敢說出來，因爲我一直都知道，這個祕密是個錯誤。”
“沒關係，葉子，不管你說的是甚麼，都沒人取笑你。因爲你是最好看也最有才華的女孩。”
“那我說啦，大家都不許笑，《天龍八部》的歌詞裏提到了我，我很驕傲。”
葉子美滋滋的。
精緻的俏臉蛋兒和青春女孩的靈氣，容易印在人的心裏。
杜少強永遠記得葉子的美麗，葉子的才華，可他忘記了前世葉子是否說過同樣的話。
此時葉子說主題曲裏提到了她，杜少強有點茫然。
不等杜少強問出來，葉子就給出瞭解釋——
周華建是這麼唱的，笑你我買新呼機，嘟嘟葉子那麼美麗。
片刻的安靜後，餐桌旁一陣笑聲。
衛藍笑出了淚花：“葉子，你不看歌詞啊，主題曲可不是這麼唱的，作詞好着呢。”
“家裏的黑白電視太小，我不是近視眼，可也有點看不清楚歌詞。其實我也不敢看清楚歌詞，害怕看清楚了，歌詞裏就沒有葉子了。”
葉子純美的瓜子臉蛋充滿了夢幻，輕輕抿嘴時，她的心裏沒有失望，只有對大學生活的嚮往，對男孩杜少強的嚮往。
衛藍看向了杜少強，笑着說道：“你知道《難唸的經》怎麼唱的嗎？”
“就葉子那麼唱的，笑你我買新呼機，嘟嘟葉子那麼美麗。”
“就知道護着葉子。”
衛藍心裏高興，也就懶得去糾正了。
等天龍八部開演了，葉子自己會看歌詞。
“廣告之後就是天龍八部。”
葉子站到了大彩電前面，就那麼癡迷的看着。
看着女兒的身影，衛藍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時候劉晴舉起了酒杯，和衛藍碰了杯：“給家裏買個彩電吧，葉子喜歡。葉子那麼爭氣，全市理科狀元，可在家裏就連電視都沒得看，這成甚麼了？”
“家裏清貧，就這樣子，我得趕緊攢錢，把欠你們的債務都給還了。將來葉子是要嫁人的，我不能讓孩子揹着一身債務嫁人。”
衛藍對待生活的態度很好，可日子實在是太苦了，她也會經常流淚。
看着衛姨，杜少強覺得一個堅強的人可能比一個軟弱的人眼淚更多。
葉子走過來了：“媽，少強說可以先從他家裏拿錢買了彩電，等我的獎金下來了再還錢。”
“這不好吧？”
衛藍也希望家裏能有個彩電，聽葉子這麼說，她也有點心熱。
杜鴻舟對待發小留下的女人和女兒，絕對的慷慨。
這就拿出了錢夾子，裏面鼓鼓囊囊全都是鈔票。
杜鴻舟從錢夾子裏抽出一沓百元大鈔，遞給了葉子：“孩子，拿去買彩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