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我的腿
徐家曾經有個絕頂天才名爲徐六郎，七歲武侍中階，十歲武師初階，十五歲武豪初階，參軍之時已然達到了武豪圓滿階。
那時整個雄江城所有人提及徐六郎，莫不是豎起大拇指，感嘆其天賦妖孽。
只是後來，徐六郎離開大胤出外闖蕩，一走就是十幾年，毫無音信。
而與徐六郎指腹爲婚的方月芝先是自己一人嫁入徐府，連大婚之日都是獨守空房，而後就如同守了活寡般，孤苦伶仃地在徐府等待丈夫歸家。
可等到徐六郎再回來之時，卻已經是奄奄一息，還帶回來了兩個襁褓中的棄嬰。
徐六郎只說這兩個棄嬰之間同樣沒有甚麼血緣聯繫，其他身世一概不提，在其臨死之際囑託方月芝一定要照顧好這兩個孩子。
方月芝和徐六郎本就是指腹爲婚，而且並未有夫妻之實，遇到這種事情，普通女人早就改嫁，可她偏偏聽了徐六郎，要撫養兩個孩子長大成人。
若是之前徐六郎生死不知，徐家人興許還忌憚方月芝這位徐家天驕的妻子。
可徐六郎死後，撫養兩個外姓養子的方月芝就被扣上了一個剋夫的名聲，在徐府中備受各院惡僕刁奴欺辱。
縱然如此，方月芝從未流過一滴婦人委屈的淚水，好在兩個孩子爭氣，缺衣少食也都活了下來。
只不過這兩個孩子一個從小就展現出了非凡絕倫的天賦，一個則是天生殘疾，就連性格也是迥然不同。
大哥徐南陽心驕氣傲，自小就展露出一股凌人之上的桀驁不遜，自來就沒有將其他人放在眼裏。
就連方月芝這個孃親，在他面前也不敢多嘴。
徐北辰雖然性格沉穩孝順知恩，但......雙腿殘疾，無法修煉，在族內備受欺辱。
方月芝膝下無子，便一直將兩個孩子看做親生，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局面。
徐南陽，她雖疼愛，卻不敢親近，恨自己從小沒有好好教導，才讓其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徐北辰，她雖是愛憐，卻恨自己沒有能力，幫他治好雙腿。
身爲人母，這兩個孩子，方月芝自覺虧欠太多太多......
“給我！！”
徐南陽盯着方月芝，心頭升起一絲厭煩，大手朝着方月芝身前狠狠一探，面目森寒如狼。
方月芝輕咬下脣，畏懼地低下了頭來。
倒是徐北辰面色越發紅漲，雙目壓着滾滾怒意，他自然也清楚知道徐南陽來這裏的目的。
父親徐六郎臨終託孤之際，給徐北辰徐南陽兩人一人留下了一個身世信物。
徐南陽自展露天賦後，就被徐家單獨培養，所以便先從方月芝這裏得了信物。
可自從徐南陽拿了自己信物之後，卻不知爲何想要千方百計地拿走屬於徐北辰的身世信物。
但方月芝卻一直不肯將東西交給徐南陽。
兩個孩子，一人一個，這是徐六郎臨死之際的託付。
方月芝雖然一介女流，但承諾丈夫的事情，就算死，也會辦到。
徐南陽屢要不得，終於徹底撕破了臉皮，自己揚言和方月芝徐北辰斷絕了關係。
這麼幾年來，他雖然不在徐家內，可也暗中唆使了族內不少長老惡奴誣陷暗害母子兩人。
之前其他房院誣陷方月芝，盜取靈晶，族內衆多護衛長老與其他房院夫人貫通一氣，強迫方月芝在大雨中跪在府門外一天一夜，致使方月芝差點因爲傷寒病疾而死！！
這事情，徐北辰清楚知曉是徐南陽幕後指使，可他咬碎了一口牙，也無能爲力！
現如今徐南陽在軍中再升一級，回到徐府之中，地位比之前更是尊貴了不少，就連護衛長老們都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搖尾討好。
若是方月芝這一次再拒絕，恐怕以徐南陽現如今的權勢，他們母子兩人很難活過半個月。
實力啊！！
說到底都是實力不夠，在族內不受重視，所以才能被徐南陽玩弄於鼓掌之間！！
“南陽，你爹當初叮囑過我，你們二人的身世不同......”
方月芝剛剛開口，卻被徐南陽陡然打斷。
“少跟老子來這套，把東西給我拿出來，留給這種廢物有甚麼用？！！”
徐南陽踩着厚重的軍靴啪地上前一步，軍帽下一雙猶如鷹隼般的眼睛，狠戾地盯向方月芝。
說到最後，他的話聲已然變爲狂獰的怒吼，其懾人的武師圓滿境界氣勢猶如滾滾江濤般鋪展開來，朝着方月芝蓋壓而下。
徐北辰只覺自己在這股氣勢的壓迫之下，呼吸都猶如停滯一般。
而直面徐南陽的方月芝更是被氣勢壓得面色蒼白，喘息困難，身形不斷後撤，卻一不小心被身後的爐子絆倒在地，手臂打翻了爐子上溫酒的開水，淌了她半截袖子。
啊！
滾水的灼痛，讓方月芝低吟一聲。
“哼！！”看到方月芝手臂被開水燙傷，徐南陽非但沒有絲毫自責，反而臉上隱隱透露出幾分快意。
徐六郎留下兩件身世信物，徐南陽早就拿到了自己的，而且依靠信物之中存留的祕寶，實力突飛猛進，虐S同階各路強者。
既然他的身世信物有如此祕寶，徐北辰的身世信物也不該平凡無奇才對，縱然這廢物比不上他的身世尊崇，也總該有一點作用纔對！！
“徐南陽！！”
一直都默不作聲的徐北辰看到方月芝被徐南陽逼倒在地，只覺心頭倏然間湧上一股憤恨的熱血，雙眼發紅地嘶吼道。
他可忍下十年飲冰的孤獨和屈辱，但他忍不了孃親受到半點委屈。
“生之未養，斷指可還，未生養之，百世難償，你個畜生，怎麼敢對娘這樣？”
徐北辰體內幾乎稀薄爲零的元氣徐徐流轉，大手狠狠握拳，而後拼着徐南陽的氣勢壓迫，竭盡全力地朝着身前不遠的徐南陽揮拳。
“滾，殘廢！！”徐南陽淡淡地瞥了一眼徐北辰，目光猶如看待某種噁心的垃圾般，甩手微微一擺。
呼！！
一股浩蕩的狂風從徐南陽微擺手掌席捲而出，瞬間將徐北辰坐下的輪椅掀翻在地。
嘭！！
徐北辰拳頭還未觸及徐南陽的衣角，人就隨着輪椅，滾到了地上。
“徐......南陽！！”徐北辰趴倒在地，大手握拳，因爲心頭的憤怒和不甘，氣得渾身顫抖，喉嚨處陡然湧上一口腥甜的血液來。
可恨他徐北辰是個殘廢！！！
可恨啊！！！
“看到沒，這個廢物根本一無是處，還不如把東西給我，日後我查清楚了他的身世，必然會代替他好好拜謝親生父母！！”
徐南陽看了一眼徐北辰狼狽倒地的樣子，眼睛盯着跌坐在地的方月芝，開口緊逼道。
方月芝忍下胳膊上的灼痛，面色落寞地低下了頭，話聲雖然一如既往的溫柔卻蘊含着一種寸步不讓的堅定來。
“南陽，這徐家上下，誰都可以欺負北辰，卻唯獨你不該。”
聽聞此話，徐南陽臉上陰鷙的表情微微一僵，旋即雙眼之中紕漏出更加陰寒的光澤來。
小時，徐南陽突患急症，躺在牀上奄奄一息，那時他還未受到重視，徐家見死不救，方月芝到處求人，毫無辦法。
六歲的徐北辰扶着輪椅，跪在府內藥院門口，淋了一夜的大雨，才討到一副藥來，救活了徐南陽。
這件事徐府人人皆知，成了徐南陽一生中最爲恥辱的事情！！
誰若是在他面前提及這件事，誰就是找他的不痛快！！
“臭女人！！”
徐南陽大手緊握成拳，額頭之上青筋暴起，一腳將身旁滿是飯菜的桌子踢翻在地。
“好，既然你們這麼有骨氣，我們走着瞧，遲早我會讓你們哭着喊着，要把東西給我！！”
徐南陽目光陰狠地盯了一眼徐北辰和方月芝兩人，語氣中透露出濃重的威脅來。
說完之後，徐南陽便惱怒轉身，面色陰寒地走出了廚房。
“南陽公子，何事如此氣惱？”
“裏面那對母子不識好歹？”
“南陽公子，只要您一句話，我保管這對母子在族內生不如死......”
院外等待的一衆長老看到徐南陽氣沖沖地走出後，連忙跟上獻媚連連地開口。
徐南陽面色陰鷙，轉身看了一眼破落的院子，語聲中壓着一絲寒意，道。
“不用爲難他們，就算這女人偏心那廢物，好歹也是養我長大的人，對了，讓大長老徐佔到我院子一敘吧。”
“南陽公子，在軍中如此高位，尚能知恩圖報，果然是我徐家的驕傲。”
“大長老早就想和公子見面，我這就去通知他！”
說罷一羣徐家長老便簇擁着徐南陽離開，只等院外清淨，這廚房又一次剩下了相依爲命的母子兩，和滿地的狼藉。
方月芝急忙將徐北辰扶上輪椅坐好後，這才露出一絲毫不在意的笑容，美眸泛紅，道：“北辰，肚子餓了吧，娘，這就再做飯給你喫。”
“娘！”
徐北辰看着方月芝眼底的傷感，鼻子微微一酸，將口中鮮血嚥下，聲音輕顫道。
“如果我的腿，可以治好的話！！”
他抬手悄然放在了自己丹田的位置，大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小腹，用力到指節發白。
嗡！！
在少年丹田深處懸浮的一個小型星雲漩渦，若有所覺地微微一顫，而後再次回歸了寂靜。
廚房外，大雪依舊沒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