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雀在後

未等蘇宛反應過來,她已被扣住人推倒在蒲墊上,嫿靈驚悚着嚷嚷屈膝想要護住主子,被身後的手硬生生拉扯開。

“今天有人敢動我一下,我定要他陪葬!”

蘇宛厲聲呵斥,周遭人無不爲之一震。

“就算今天爹爹想要了女兒的性命,也得讓女兒死得明明白白,這麼不分青紅皁白便要實行家法,這也未免太失公允。”

聲音陰冷低沉,帶着股讓人不能反駁的氣勢,在場所有人彷彿被她懾住般,靜候事端發展。

當着上百號人的面質疑,老爺子喉嚨動了動。

“你個逆子!還敢狡辯!來人,取證據!”

只聽一聲令下,堂下有人碎步朝着門外快速奔去,蘇宛冷笑着跪在地上,漠然無懼。

“姐姐,爹爹已這麼生氣,你非要把他氣出個病來嗎,你何不直接認錯,求爹爹從輕處置?”

蘇若菡盈盈然往下走,居高臨下的望着地上跪着的姐姐,語氣譏誚。

“哦?看來你瞭解得比我清楚,知道發生了甚麼?”

對上蘇宛陰狠的眸光,蘇若菡似被看穿了般,閃躲開四目相對的眸光,輒回步伐,朝座椅走去。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嘴硬,爹爹不處置你,難道等着別人上門要人嗎?”

說罷,她目光看向大門,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近,嘴角上翹,大笑了起來。

“柳老闆,你怎麼到府上來了?莫不成是我少了你的銀兩不成?”

“三小姐說笑了,誰賒賬也不可能輪到蘇府,今日舍下前來,是想向蘇老爺討回個東西,我知道這東西對於蘇府來說可能很是一般,可是對於我的小店來講,卻是鎮店之寶,還請蘇老爺手下開恩。”

老闆謙聲道來,聽得蘇亨怒目橫視,未開口,聽得身旁一陣大笑。

“哈哈哈,姐姐,你聽到了嗎?是不是你偷了別人的東西?蘇府甚麼沒有,你竟然去偷!置爹爹的顏面於何處?置蘇家的顏面於何處?”

蘇若菡先發制人,在場所有人無不爲之一顫,衆人面面相覷。

“哦,是嗎?我偷甚麼了?柳老闆可有證據?”

纖弱的身影,說話卻是絲毫沒有畏懼,冷冷地睥睨向四周,寬袖下手指摩挲着舊傷口,那是她前世因爲貪圖蘇若菡的好意而留下的印記。

那鞭子抽在身上疼在心上的記憶仍刻骨銘心。

“姐姐今日不見棺材不掉淚,可別怪妹妹幫不了你了,來人,證據何在?”

被遣出門的下人,此刻垂首顫顫巍巍的拱手行禮,回稟道:“三小姐,沒有找到。”

“甚麼?她的馬車你看過了嗎?”

“回老爺,奴才仔細檢查了好幾次,確實沒有。“

再次聽到這樣的回答,蘇若菡眼珠瞪如魚眼,看看柳老闆,又看看下人,漂亮的臉蛋扭曲得變形。

“我堂堂蘇府出來的女兒,怎麼會做這等齷齪之事!不查出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

當着外人的面鬧出這麼大烏龍,蘇亨臉上早已掛不住,拍桌怒氣衝衝吼出聲來。

“爹爹,柳老闆跟了一路,可見丟失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既然查了我的馬車,不妨再查查妹妹的馬車,如此一來,纔算有個交代。”

蘇宛沉聲道,臉上帶着不明所以的笑,對上蘇亨微斂的深眸,笑意更甚。

“哼,搜就搜,若是搜不出,看爹爹怎麼處置你!”

看着蘇若菡撅嘴輕蔑着抵賴,黑眸如同深淵,觸不到底。

怪她心軟,這張臉纔會恢復得如此之快,明知她如此不知悔改,直接毀掉豈不甚好。

“老爺……老爺……這……這是甚麼?”

一刻之後,下人匆匆走過蘇宛身旁,朝着蘇亨走去,手裏拿着甚麼東西,柳老闆眼神跟了下人一路,瞳孔微微放大,直直盯着下人手裏的東西。

“蘇老爺,那正是敝店之物。”

他拱手行禮,語氣溫和的道。

“這……這不可能。”

蘇若菡瞪大眼珠,指向地上的蘇宛,臉色蒼白,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商量好的事情,怎麼就失去了控制。

“你們……你們竟然商量好了一起來害我!爹爹,不是我,我沒有!是他們,是蘇宛,她想害我……”

像得了失心瘋似的,她先前的理直氣壯,變成了磕磕巴巴。

“柳老闆,今日之事恐是有誤會,你先請回府,待我查明情況,親自帶人上門道歉。“

到底是蘇亨,他冰冷的側臉如同利刃,遊刃有餘的安撫完柳老闆,隨即命人將大門關上。

臺下跪着的蘇宛已自顧自地站起來,冷冷的看着父親和蘇若菡,靜靜的等候着。

“爹爹,這真不關我事,女兒……女兒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

她一邊解釋,一邊眼珠疾速左右轉動,惶恐着爲自己開脫,一直在旁未出聲的劉氏上前,輕輕給蘇亨按摩,冷冷的說道:“是啊,老爺,我的女兒我知道,她要甚麼有甚麼,怎麼會瞧得上那等低賤之物。”

良久。

他聲音如悶雷乍響:“菡兒,今日之事,你實在可笑之極,竟惹出這等笑話,讓我今後臉面往哪擱?哼,還有你,若不是你教導無方,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被這麼一吼,劉氏嚇得兩手拽着手巾,委屈得即將落淚。

老爺見狀,恨恨的甩下一句話:“罰菡兒閉門思過三天!!半年月錢!”

他看向哭哭啼啼的母女,還有傲然觀摩的蘇宛,氣憤得拂袖而去。

婢女攙扶着劉氏,轉首惡狠狠的看向不遠處的蘇宛和嫿靈,冷嗤後離開,蘇若菡抹着眼淚,含怨而視。

就是那眸光,讓蘇宛有些恍然。

嫡出和庶女有着千差萬別,前世她沒能爲自己脫身,後背手臂活生生被鞭打留下疤痕,而如今蘇若菡只是被輕飄飄處置。

“我們走!”

轉身前,蘇若菡看向蘇宛的眸色如同寒光利刃。

和前世一樣,蘇若菡在蘇府時已處處欺壓着她,進宮之後,更是各種刁難,現在想來,曾經的偶然,實則都是經過她一手策劃。

回想起街市上蘇若菡望着兩位皇子欲遮還羞的表情,蘇宛頓悟。

素日裏,李琩媵最忌憚李睿晟,即使是一母同胞,仍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想到這裏,蘇宛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只要她活着,蘇若菡想要的榮華富貴,李琩媵的縱容猖獗,全都別妄想,與其窩囊的活着,倒不如給她個痛快。

哈哈哈,蒼天有眼,竟然讓蘇宛重生到太子冊封之前。

這一世,李琩媵的儲君之位,休想穩若磐石,沒了權位,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翻出甚麼花樣。

遙望月滉淮水,她蒼白的臉龐逐漸冷沉,右手反扣及肩,再次觸碰到新長出來的肉痕,輕輕扯了扯嘴角,不禁呈現駭人之色。

三皇子李睿晟仗着從小天賦異稟,不顧聖上的偏愛,非自請到邊關叱騁沙場,捷報頻頻,二皇子便趁此機會落井下石鞏固朝中關係,地位與日俱增,而唯一能與他爭鋒的,只有三皇子。

記憶中正是今晚,李琩媵企圖軟禁李睿晟,逼其交出兵符。

在這世上,她得不到的幸福,蘇若菡也不配得到。

纖細的身影倏地從牀上坐起身,窸窸窣窣聲響之後,一道黑影走出來,朝着漫星閣最偏僻的一堆草垛快速移去。

丑時。

幽深凨弭巷裏只有一處普通大宅子隱約燭火搖曳。

黑色夜行衣下只露出兩隻眼睛的蘇宛停下,左顧右盼之後打開後門,躡手躡腳,在錯綜複雜的山水曲幽小徑快速移動,確定無人,纖手在假山上輕輕一點,一扇門徑自打開,裏面是更深的漆黑,一股潮溼撲面而來。

遲疑了下,蘇宛探索前進。

須臾,一排亭臺樓閣前,有個房間站着一人,踧足凝思,透過幽暗燭光,可以猜到這張臉的主人硬朗俊俏,而旁的房間,要麼無人,要麼有頗爲激烈的討論聲。

她望向無人把守的門口,瞬間已經來到門前。

還沒有聽到門打開的聲音,黑影人已經來到了沉思着的人的身旁,一把牽起他的手就要朝房間內走去。

“三皇子,請跟我走。”

低啞暗沉的聲音,不經察覺感受不到裏面夾雜着些許的凌亂,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李睿晟,他薄冷的臉龐無絲毫變化。

隔壁的討論聲戛然而止,蘇宛倏地渾身發熱,猛地一拉毫無防備的三皇子,動作熟練的打開了房間裏的衣櫃門,這裏竟然是條暗道。

蘇宛拽着李睿晟在煙熅密道中飛快奔跑,耳畔的風呼嘯而過。

密道變幻莫測,李睿晟的臉上不禁浮起薄蹙,腳步不自覺變得不願配合起來。

“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她意識到了身後男人的遲疑,禁不住猛地一拉,他整個身體不得已又跟着跑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假山石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兩個喘着粗氣的鬼魅。

蘇宛感到自己的手被猛地甩開,脖頸一緊,腳尖離地。

“一介女子深夜拉着本王逃竄,你想幹甚麼?”

言辭薄惱,語氣譏諷。

“你……你聽。”

蘇宛用盡了渾身力氣擠出這幾個字,這個時候,她實在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兩人性命,危在旦夕。

少卿,有倉促而龐大沉重腳步聲徐徐而近。

按照沙場經驗,這至少是一支隊伍的數量!這個時刻,出現在這裏,李睿晟彷彿明白了甚麼。

手倏地一鬆,沒有看向已經摔倒在地的蘇宛正在大口呼氣。

她剛剛那麼做是在救他?她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三皇子,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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