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不許二嫁,不說原主本就有婚約在身,李家逼嫁,更令她反感不已。
“不知下聘之日是哪一天?”
李大壯若有所思,“十月二十八,宜家娶。若你同意,那日入門也行。”
“還請大壯叔通融五日,二十七日前,我保證,無論如何都會還上銀子。都是鄉里鄉親,大壯叔也不想逼死我和弟弟吧。”
小娘子仰着下巴,清眸含淚,臉頰微腫,可憐極了。
“行。”
李大壯不自在別開眼去,擦肩時低聲道:“俺也是爲了田小娘子好,崔家那羣讀書人靠不住,李黑子那種人村長都不管他,只有俺李家,才護得住你。”
李二狼離開前欲言又止,“俺會對你好的。”眼中的期盼又在看見田清婉冷漠的臉後黯滅。
見李家父子離去,門後露出一張黃黑普通的小臉,神情小心翼翼。
“小清兒,儂還去摘柿子嗎?”
田清婉笑意略僵,重重點頭。
“當然去。”
帶上半舊揹簍,缺口水壺,以及小孩。
“走吧,小丫。”
此人是田清青在村裏唯一的玩伴,也順便被她繼承了。之前,倆人約好去山裏打野柿子。
“小清兒,就是這株老樹。”
李小丫一手叉腰,一手指樹,滿臉驕傲。
樹根粗壯,枝椏繁茂,一顆顆黃嘟嘟柿子在枝頭微顫。風一吹,抖一抖,好像在說,快喫我啊,快喫我啊。
田清婉笑的牙不見眼,跟豬八戒見了人蔘果,走不動道了。
農家過午不食,三人用柿子飽腹後,才揹着一簍柿子回家。期間路過一幢青磚瓦房,李小丫驕傲的說其父李忠明就在這座張家酒坊做工。
杏花村的井水清冽,味美甘甜,酒有名氣,不止是稻穀和工藝,更是因爲水好。田清婉用自家井水洗柿子,打消了酒水蒸餾方子換錢的念頭。
先不說她對工藝流程不甚清楚,就她這黃毛丫頭模樣,也沒人會信她。
“姐姐,喫柿子,好次。”小孩嘴巴鼓鼓,吐字不清。
田清婉摸着鼓鼓的胃,忍不住又吃了一個,柿子軟糯,舌尖挑破薄皮,汁水一吸就滿滿一嘴,滑入喉嚨。
“好喫也沒用,去鎮上也賣不了幾個錢。”
田清婉哀嘆,欠李大壯家那五兩銀子可是燃眉之急。
“那就曬柿餅,能喫到冬天呢。”
“大家只會做柿餅嗎?”
“柿子還能做別的嗎?”
田清婉眼神微動,柿餅不值錢,她可以試試做果醬,就算賣不出去,留着自己喫也好。
說幹就幹,留下七八個新鮮柿子,另一半撥開去核,小心把汁肉擠到盆裏。
想了想,又加了些神仙水進去。
“小魚兒,來燒火。”
不一會,茅屋裏飄出煙火氣。田清婉拿着鏟子翻滾果肉,持續半個時辰,呈現醬稠狀。
她挑了一點嚐嚐,果肉清香,入口綿甜,不過少了些檸檬汁,酸酸甜甜更可口些。
“姐姐?柿子熟了嗎?”
田清婉挑了一塊給小孩。“好喫嗎?”
“嗯嗯,比生柿子還好喫。”
田清婉噗嗤笑了,小孩都分不清生熟了。
三盆果肉進鍋,出鍋就只盛出兩個巴掌大的鹽罐。
“看你小肚子圓的,去西屋看書。”
“好。”
西屋久未住人,除了大件傢俱,就只剩下兩本書,一些紙筆,還是田父死也不讓賣的。
筆墨千金,文章紙貴,古代文化傳承不易。
小孩自覺去讀千字文,田清婉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果醬賣不出去,就賣書還債。
翻出紅紙,研磨提筆,寫着果醬二字,字跡是楷書,方正圓潤,筆鋒內藏。
技多不壓身,要不是上過幾年毛筆課,她在古代要成文盲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小孩一字一句念,時而看姐姐一眼。
一夜難眠,清早兩姐弟打着哈欠相視而笑。喝完青菜粥,順便用神仙水摻和井水把菜園白菜澆了一遍。隨後背上揹簍,牽着小孩去鎮上。
踩着被霧氣遮掩的路,田清婉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千萬千萬一定能賣出去啊。
等進了鎮,見白牆黑瓦,古巷深深,往來男女長髮垂肩,大袖飄飄,田清婉感嘆,自己真成了杏花村的一名小農女。
“姐姐?”
“走吧。”她衝小孩笑了,手握的更緊了。古代柺子特別多,買賣人口還不犯法。
“肉包子,皮薄肉鮮的大包子嘞,兩文一個,一個兩文。”
田清婉被香氣吸引,直吞口水。特意看了一眼,方記包子鋪。
“豆腐腦,鮮甜可口的豆腐腦。”
西街熙攘,房屋裏是布匹糧黍,油鹽雜貨,攤位上擺着青菜肉類,絲帕胭脂。
沒走多久,她就發現有五六個攤子是賣柿子,五文錢一斤,很廉價。
“姐姐,我們去哪?”小孩心中奇怪,不擺攤嗎?
“去張員外家。”
村頭的張氏酒坊,在杏花村風評很好。
“姐姐還認識張員外?”小孩很驚訝。
“當然,不認識。不過張小丫說他家住在榆錢巷。”田清婉非常感謝她有一個話癆朋友,很容易套取信息。
榆錢巷偏靜,古木高枝,朱門深戶,富貴威嚴。
田清婉深吸了口氣,輕觸角門銅環。等守門小哥出現後,立馬上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
“你們找誰?”
守門少年瘦臉長眉,抿着脣睨了她一眼。
小娘子穿着灰布衣裳,頭髮挽起露出清露似的臉龐。皮膚尚算的白,眼睛一笑,跟天上月亮似的。
“打擾小哥了,俺是杏花村的,家裏摘了點柿子,想送給張員外嚐嚐呢。”
“杏花村酒坊那邊的?那進來吧,廚房的劉媽正好在。”小哥戒備消去,臉上多了笑意。
“劉媽,田小娘子從杏花村來找您嘞。”
“杏花村的人找我做啥,別甚麼人都往家裏帶。”
劉媽擦了擦手上的水跡,微皺着眉頭。
田清婉連忙上前,見婦人四十幾許,臉龐圓潤,眼神明亮又透着絲精明,棕色的上衣袖子挽的整齊,溫和中帶着利落。
“可見到劉媽您了,俺是杏花村人,這是山上柿子剛熟的柿子,特意送來給您嚐嚐”
田清婉熱情將柿子塞到劉媽和小哥手中。“山泉水洗乾淨了,快嚐嚐嘞。”
劉媽含笑,挑破皮一嘗,果然甜綿可口,豐潤多汁。
“你一個小娘子,怎想着送柿子來張府?”
“俺爹說了,張員外是大善人嘞,一個酒坊就養活了俺們一村人。所以俺來鎮上賣果醬,就想帶柿子給張員外家人嚐嚐。”
聽見這話,劉媽心中分外熨帖,眉開眼笑問:“你賣啥果醬啊?”
田清婉眼神一亮,重頭戲來了。
“這是俺家祖傳的手藝,是用柿子肉做的果醬。要整整一揹簍柿子,才能做一份呢。劉媽您嚐嚐,要是喜歡,俺給您留一份。”
罐子一出,花布紅字包裝,精緻又古樸。
“我還只聽過大醬豆醬,沒聽過果醬。”
劉媽拿出勺羹,挖出少許嚐了嚐。
“其它醬都是鹹的,俺這果醬是甜的,可以充當糕點餡料,也能點綴裝飾,好看又好喫,那些貴人就好這一口。”
田清婉可勁的誇着,臉色微紅。
果醬的口感更令人滿足,少了水分,也不用喫的手上臉上都是,是個好東西。
劉媽想了想,問道:“那你這果醬賣多少銀子?”
田清婉忍着激動,佯裝生氣。“劉媽說的這是啥話,您喜歡俺就送給您,哪能要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