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死了。曾經羨慕過死人的舒服,可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自己享受到了。
從沒體驗過的空蕩感,好像可以隨時被人穿胸而過,輕飄飄的,好像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跟一團空氣差不多。
看着水上漂浮的自己那又矮又胖的軀殼,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此告別了這個花花世界。
岸邊的警方人員忙忙碌碌,穿梭不息,對我的屍體各種拉,各種拖,還有各種拍照,各種記載。
就是沒人肯真正看我一眼,不對,看我的靈魂一眼。
無趣。我撇了撇嘴巴,拍拍屁股找個空地坐了下來。
一個穿制服的年輕小夥子,手裏抱着一個黑咕隆咚的相機,一邊拍照一邊後退,不偏不倚恰好踩到了本人的手指頭。
喂!生來就是暴脾氣的我忍不住衝他怒喊了一聲。但那聲音像是碰到了棉花一樣,軟綿綿四散而去,根本不爲任何人所聽到。
咳咳,倒是爲難了我的歇斯底里。我摸了摸嗓門,有些氣急敗壞。
有了!我從地上一躍而起,對着那傢伙的耳邊吹了一口。
一種叫做雞皮疙瘩的東西從他的脖頸處迅速鋪滿,那傢伙打了個激靈。
哈哈,活該!
我有幾分得意。
“小李,注意一點,不要踩到人家的手!”
這時候有個頗爲正義的聲音響起。
還好還有個長眼睛的警察……我暗想。循着聲音望去,我不由得抽了口冷氣,想不到還有這麼帥的警sir。如古希臘最優秀的靈魂雕刻師手中最完美的藝術作品的臉,微微翹起的性感嘴脣,黑夜星辰般深邃的眼睛掃了現場一圈,最後看向了我,目光如璀璨星空最亮的那顆星定住了。
那眼神,太可怕了,好似在審視我。
居然有人發現了我?我忍不住想逃。
然而下一秒,他已經轉身去忙別的事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虛驚一場。我是鬼耶,他能看到纔怪!我又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看熱鬧一般,眼睜睜看着他們把我的軀殼抬走,鳴笛揚長而去。可是,剛剛那個帥帥的警sir,卻沒有跟着一起走,而是找了塊空地坐了下來,接着點燃了一根香菸。
煙氣嫋嫋,他那張英俊的臉若隱若現,透着神祕,“你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我轉頭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人了啊,這廝是在跟誰說話呢?
看着他自言自語的面孔,我忍不住往前靠了靠,五官真是堪稱完美!側面看去,脖子以下的肌肉若隱若現,蠢蠢欲動,好不誘人……
看來做鬼也是很有好處的,可以這麼放肆地看帥哥還不被發現。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口水都快要流下來……
“喂!還看!”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猛地站立起身,頎長的身子在地上倒影出長長的影子。
猝不及防的我被嚇的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回答我的問題。問你話呢!”
他……問的是我?
我一臉懵逼地睜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胸脯,“我?”
“你以爲呢?”
他把菸頭掐滅,往前湊近了一步,離我只有幾厘米。挺翹的鼻子幾乎貼上了我的鼻子,那張英俊的臉不死板,卻也不柔和像個木頭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我忽然呼吸緊促,生前也沒有跟這樣絕美的帥哥靠這麼近過!我覺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
“我是從這裏掉下去淹死的。”
我指了指橋的另一頭,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確定?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還是想不開尋短見?”
“呃……”
這麼一問,我自己也傻了,對啊,我是怎麼死的?我沒有尋短見啊,好像也沒有不小心掉下去,我記得我就是好端端地在這邊欣賞風景,跟我的男友韓風在一起。
那到底是發生了甚麼?
我努力地回想,卻越想越想不起來,還愈發暈眩頭痛,不禁難受地用手去敲打自己的腦袋。
“別激動,先平靜一下,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他安撫了幾下我的背部,舒緩着我的情緒,“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說話間,他從兜裏掏出了紙筆。
“林雨軒。”
心情平復下來,我回複道。
“你之前是做甚麼工作的?”
“蛋糕店員工。”
“嗯。”他應了一聲,“吃了不少蛋糕吧?”
“嗯。”我點點頭。“哎,不是,你甚麼意思?”
“沒甚麼……意思。”
他的手指掛着鼻尖上撓了兩下,我看見他眼底隱隱含笑,不憤的說,“哼,你分明就是想說我胖!”
我沒有那麼笨,當然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真是可惡!生前就是因爲這個問題被人頻頻笑話,現在死了還是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老天,讓我情何以堪?尤其是這樣的話出自一個超級美男的口中,更是一百萬箭的傷害!
想到這裏,我竟然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你……沒事吧?”
他有些喫驚地看着我,似乎被我過激的反應嚇到了。
“有事!”
我還在爲這個問題心痛不已。
“好吧,這個問題不提了好嗎,現在快點想想,你到底是怎麼落水的好嗎?”
他趕快岔開了話題。
“可是我根本就想不起來啦,一想就頭痛,哎喲喲……”
我沒有說謊,的確是頭痛的厲害。
“哎,那好吧,先不要想了。”他把鋼筆卡在胸前的兜上,把本子也塞進了褲兜,“跟我走吧。”
“跟你走?”
我放慢了語調。我是鬼,他是人,讓我跟他走?
“是的,先跟我去我家。”
他扭頭看着我說道。
哇哈哈!
我立馬喜笑顏開,這個大帥哥居然邀請我去他家裏!
甚麼人啊鬼啊的,立馬被我拋在腦後,只顧得點頭了,“好啊好啊。”
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來到了一輛帥氣的越野車旁,我喜不自勝地坐了上去。
他修長的手指利落的旋轉鑰匙,動作漂亮地啓動了車子,並且在開走之前遞給我一條香噴噴的毛巾,“擦乾。”
他的一舉一動總是透着幾分沉穩幾分幹練,說話也是言簡意賅毫無廢話,真是全身優點毫無缺點啊。
感慨之際我崇拜地接過毛巾。
若不是他提醒,我還真沒有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溼的。連帶車座子都被弄溼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我,連連擦了好幾遍,才把後面收拾乾淨。
“到了。”
說着,他已經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