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去

“請便。”

三長老微微點頭,無論那人是想要求情還是做甚麼,畢竟遠來是客,面子不能不給。至於甯越的臉色變化,他也看在眼裏,心中冷冷一笑。

賓客席上,那人再次開口說道:“若是我沒有認錯的話,這人似乎還與我青山劍宗有些過節?當初,我派弟子下山歷練,卻是被他無故打傷。”

果然是這茬!

霎時間,甯越眼神一變,可是未等他開口,又一支宗門中有人出聲,冷冷說道:“我傲刀門也是見這小子眼熟,纔想起來半年多前,就是他打傷了我派好幾人,還搶走了他們身上錢財。”

“你們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鶴羽宗同樣被這小子招惹過,幾位弟子本身好好地在茶樓裏喝茶聊天,卻被他突然衝出來全部揍倒打傷。”

隨着還有第三人的出聲,整個大殿裏徹底亂了,在場的七支宗門弟子們皆是議論紛紛。

“怪不得那甯越這般喪心病狂,原來之前就不是甚麼好東西!”

“還好還好,以前我在外面歷練時沒遇到他……”

“哼,真不愧是被撿回來的野孩子,就是沒教養,當初我就說過這甯越不是好東西!”

各種謾罵的聲音傳入耳中,甯越雙肩顫抖不止,心中的怒火在翻騰,其中最爲不能忍受的是被人喚作野種。

他出身不止是卑微,甚至不知道父母是誰。十六年前,是一位宗門長老將他撿了回來,所以一直以來被其餘弟子所看不起。

原本以爲,憑藉自己的努力可以彌補這一切,沒想到隨着實力的成長,換來的更多的是冷言風語與嫉妒,越加被人排擠。

更沒想到的是,今日,竟然落入如此局勢,無人幫他說話。

不對!

目光微微一瞥,在內門弟子席位中,甯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對方也在看着他,與別人不同,她目光中是一片關心。

搖了搖頭,甯越示意她不要出聲。

這種局勢自己不可能翻案,還是不要再把她牽扯進來。

然而,這件事情當然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轟!

“都給老子閉嘴!”

他猛然間一拳錘擊地面,洶湧的勁力震盪在地板之上,瞬間裂出數十道修長裂縫。

震盪之中,大殿裏重歸平靜,數百人不敢置信地望着甯越,特別是內門弟子席位上,一衆人等不敢置信。

甚麼時候,甯越有了這等實力?

望着下方的裂縫,三長老哼道:“好強的勁力!沒想到,這次殘害同門,你竟然修爲再上一層,邁入了元武境第九重層次。但你心術不正,那便是有害而無益!” 

沒有理睬三長老,甯越抬手一指賓客席位,陰沉着臉喝道:“青山劍宗,甚麼叫做我無故打傷你們弟子?恃強凌弱,欺負平民百姓,難道我教訓得不對?傲刀門,你們的弟子強買強賣,用一塊銀幣強行‘買去’了一個落魄之人手中價值千金之物,我看不下去,幫他討要回來,難不成還是你們有理了?鶴羽宗,放出一頭擒獲的魔獸去擾亂市井,而後假模假樣跑去‘收伏’,還向受害者索要報償,你們可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環視一圈,他的聲音更加高亢。

“我想問問,身爲武者,自當匡扶正義,懲惡揚善,我甯越何錯之有?”

“一派胡言!甯越,事到如今,你還想混淆是非不成!”

長老席上,又有一人怒聲呵斥,白鬚白髮輕輕飄舞着。

頓時,所有云虛劍閣弟子一同行禮致敬。如今閣主閉關,這位大長老便是閣中最高掌權者。

當然,甯越並沒有行禮。               

“我甯越今日所說之話,字字屬實。至於你們相不相信,隨便!”

話音落時,他轉身便走,但未曾踏出幾步,早有人擋在了門口。

“罪人甯越,你想去甚麼地方!”

瞥了眼攔在前方的三長老,甯越哼道:“天大地大,我哪裏去不得?唯獨這裏,藏污納垢,留不得。”

與此同時,他一扯胸襟,嶄新的藍白色弟子長袍飄落在地。

“不用勞煩各位長老將我逐出師門了,今日,不是你們不要我,而是我甯越看不起這雲虛劍閣,從此再也不是此處弟子!”

望了一眼被甯越一腳踩上去的長袍,三長老頓時怒髮衝冠,喝道:“甯越,你小子還想張狂到甚麼時候?別忘了,殘害同門可不是逐出師門那麼簡單,而是廢去修爲,當衆斬首!”

“廢去修爲?當衆斬首?”

哼聲一笑,甯越眼中寒意盎然。

“你們,沒有這個資格!”

“那麼,老夫有沒有?”大長老一聲呵斥,隔空抬手一抓,只見虛空中驟然泛起圈圈波瀾,無形中已是凝聚成十餘道牢籠柵欄,將甯越圍困正中。

然而,甯越依舊面不改色:“你同樣沒有。”

嗤!

轉瞬之間,一抹璀璨劍光閃爍而起,虛空中的無形禁錮驟然裂成數截。

同一剎那,一道揹負長劍的身影出現在了長老席正下方,雙眼緊閉,嘆道:“那麼,我又可否有資格?”

身形猛然一顫,甯越迅疾轉身,俯身一跪。

“弟子甯越,拜見師尊。”

整個雲虛劍閣,唯有一人能夠讓他低下高傲的頭顱。

執劍長老,閣主之下最強者。十六年前,就是他撿回了襁褓中的甯越,如師如父。

“你既然已經不是我雲虛劍閣的弟子,這聲師尊我也不敢當了。”執劍長老搖了搖頭,抬手一點,嘯動劍氣驟現尖銳深寒之意。

嗤!

一柱鮮血應聲從甯越肋下飛濺,森冷的劍氣貫穿了他的軀體,卻是尺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傷而不致命。

“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廢你一半修爲,日後依舊可以練回來,卻是更加艱苦。走吧,這裏留不得你。”

見狀,大長老還有所想說,卻是欲言又止。

閣主告誡過他,執劍長老不直接干預宗門之事,但是如若有所決定,任何人也不得插手。

“謝師尊不殺之恩,弟子甯越拜謝。”

嘭!嘭!嘭!

重重三叩首,額頭很重,肋下的傷口更重,但是甯越覺得,這些都比不過心中之痛。

轉身便走,他的步伐跌跌撞撞,一路上留下點點猩紅血漬。

望着遠去的那道孤寂背影,在場衆人不再有人攔他。

一路上,指指點點的人也不少,甯越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有些留戀地最後打量了幾眼,從被撿回來開始,他就住在這裏,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天要離開。

需要收拾的東西,沒有多少。               

又摸了摸肋下的傷口,淡淡的粘稠清涼感觸碰指尖,他輕輕一嘆。

執劍長老當着所有人的面其實說謊了,那一道劍氣廢不了他的修爲,只是暫時創傷導致表面上氣息低靡,還同時彈出了上等的藥膏敷在他傷口中。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師尊,謝謝,我知道你也有苦衷,今日保不得我……”

同一刻,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帶着幾分遲疑的少女聲音。

“那個寧師兄……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那個輕盈的聲音,甯越心中一凜,搖頭回道:“薇兒師妹,現在來見我,可不是一個好時機,算了吧。”

門外安靜了一小會兒,剛纔的少女聲音再次響起:“寧師兄,要不我們換一個沒人的地方說話,就以前常去的那裏吧?在你走之前,薇兒心裏有些話必須說出來……”

“好吧,我一會兒就去。”

甯越無奈回道,既然決定了離開,他不想再有絲毫留戀。然而,要說心中還有不捨,除去亦師亦父的執劍長老外,就只剩這位薇兒師妹了。

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一向要好。後來,薇兒長大了越加標緻,楚楚動人,也因此爲甯越惹來了不少麻煩。

他受到其餘師兄弟排擠,身爲孤兒最被執劍長老垂青是一點,更重要的原因卻是因爲受到薇兒的青睞。

她,可是幾乎整個雲霄劍閣男弟子的夢中情人。

“薇兒,這也許是最後一面了。”

甯越心中悄然一動,剛纔唯一想幫他說話之人便是薇兒。

這最後一面,不能不見。

雖然說,心裏埋藏了那麼久的那句話,現在更不可能說出口。

……

雲虛劍閣禁地,劍冢。

甯越白天從未來過劍冢,雖說此地一直沒人看守,但是一旦被長老發現弟子闖入,註定是重罰。以往,都是晚上偷偷來的,與薇兒一起看星星。最近幾年,也許是她長大了懂事了,不再約他夜裏出來。

望着入口處鏽跡斑斑的鐵碑,他搖頭一笑:“都不再是雲霄劍閣的弟子了,我還在猶豫甚麼?最後一次了,薇兒在等我呢……”

他快步走了進去,在熟悉的位置上,只見那道熟悉的倩影俏生生立着,仰望天空,秀美的修長黑髮在風中輕輕飄舞。

“寧師兄,你真的要走了嗎?” 

薇兒沒有將目光瞥過來,但是甯越聽得出她聲音裏的幾分嗚咽。

“薇兒師妹你也看到了,這裏容不下我,我非走不可。以後,薇兒你要保重。當初答應送你的東西,可能要食言了。”

甯越原本想要的獎賞,一樣是雪金參,另一樣是鳳彩琥珀簪,薇兒看中了許久,可惜她在宗門裏的功績不足以換取那個。

“那個不要緊,其實,只要寧師兄不走,薇兒甚麼都不要也沒關係的。”薇兒的嬌軀在微微顫抖着,聲音也在顫抖。

“這裏,還是和當年一樣。只是我們都長大了,很多事情也都變了。失去的,無法挽回。得到的,更應該珍惜。薇兒,保重。”

話音落時,甯越再長長一嘆,朝着來的方向邁出了腳步,沒有再回頭。

他害怕自己一旦回頭,就難以如此堅定地離開。

誰知,另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也太不把我們雲虛劍閣當回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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