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熱

蘇景承的目光此時纔像是察覺到她的所在,掠過她的臉後只點了點頭:“多謝。”

“不,不敢。”她結巴着,卻覺得那因爲不大開口而顯得暗啞的男聲比仙樂還要美妙。

待到埋在地下的番薯被闇火供熟,散發出誘人香味時,天上的星子已經格外亮眼了。是不是下完雪的夜,星子都這麼美麗呢?看着美麗的夜空卻想到今早時那人醒來瞅着自己的模樣,她不由有些發癡,但很快便拍了拍自己的臉,那‘啪啪’的聲響在靜夜顯得格外清脆。

呸呸呸,那人是誰,她又是甚麼東西?想到這裏她用樹枝挑開土,剝出番薯後不忘記處理人爲的痕跡。迴轉到裏室時,正看見蘇景承輕歪着上身,已經偎依在牆邊坐睡着了。

她瞧了瞧手中已經剝皮的番薯還是小心包了起來,這一路走來飽一頓餓一頓的日子已經過的夠多了,所以她早早就學會今日要存明日糧。走過去掖了掖他胸下的薄被,準備轉身到外室將就一晚時卻被手上觸碰到的溫度驚到。好燙啊!顧不得甚麼配和不配,她慌忙伸出小手探了探他的額前。

果然!他還是在入夜後發起高熱來。

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襬,咬牙準備往外跑去之時卻被一隻冰冷而白皙的單手拉住了臂彎。“要去哪裏。”他的雙目沒有睜開,聲音很淡但卻帶有讓人無法違抗的尊貴。

“您,您在發高熱,我方纔從路上來時瞧見林子了,那邊,是有草藥的。”她結結巴巴的解釋。張嘴還欲再說甚麼,手臂卻一鬆。原來他已經放開了她。

“不用去。”他雙眸依舊未睜,知道她要去採藥也不會關心這麼晚一個弱瘦女孩去林子裏會遇着甚麼危險。

“您……”她一緊張激動就有些小結巴,卻到底在他沉寂的威懾中平靜了下來:“沒事的,我經常晚上進林子。”言下之意就是這麼多天來的藥和湯水都是她這般得來的。

知道她已經誤會,但蘇景承卻不會多作解釋。活了二十餘年,他明白有些話不點破,反而對自己更有利。

“你上來。”

“什,甚麼?”她轉瞬傻愣,懷疑自己幻聽。

“要我說第二遍麼。”此時,蘇景承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猶如攝魂黑湖般的眸子淡然望向她。

她顯然有些掙扎,卻不知道到底掙扎個甚麼勁。

出乎意外的倔強。他不再說話,視線自然也不會再落在她面上。

她低頭,小嘴微張囁嚅了幾下,到底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蘇景承徹底再醒來時已是兩日後的傍晚。抬眼望去,窗欞外是半融的雪,迎着玻璃窗紙竟印的室內光亮如晝。

室內除了自己沒有別人,而門外的紅泥小爐上瓦罐正冒着熱氣,咕嘟咕嘟的發出聲響。牆上掛着的是幾隻臘好的野雞,半新的蓑衣下正淅淅瀝瀝的滴着被熱氣燻下的雪水。這一切都再家常不過,家常到好似這裏本就該這般。半撐起身的氣力還是有的,蘇景承蹙眉坐起,卻正好沿着窗外瞧見那個背影。

屋外半眼雪水半眼枯,但如若仔細瞧卻還能看見地表上新起的青苔。好似在說寒冬即將過去,暖春要到來。打他看來,那個背影過於專注了。叮叮的溪水在半結冰層下悠閒溜過,那身影正一動不動站在溪水邊,纖細的胳膊上舉着的是隻削尖前端的木叉。

不用轉到她的正面去,也能知道笑盈盈的月牙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溪下游魚。好似站了很久,那麼雷霆萬鈞的猛戳下去,卻只帶起一串冰水花。顧不上抹臉,那背影又恢復了原先待勢而動的身姿。

“您醒了!”她抓着幾尾活魚,腳正踏在門檻之上,臉上是昭然若揭的喜色。但很快那喜色便消了下去,只餘怯怯,連忙連退好幾步往廚房跑去。

“您,鍋上熱的有魚湯,我,我給您端來!”她將魚湯端來,便只縮在一旁不敢作聲。

“穿這樣少,你不嫌冷。”蘇景承半倚着土牆問道,攝魂般的鳳眸視來,那容光即使落魄依然貴不可言。

這麼冷的天,將將找到的棉被和可以取暖的破襖子此刻都鋪在他的周側,而她,那單薄的衫影明顯過於寒涼。

“不會!”她雙手屈膝,眼珠卻瞬時亮了起來。他關心自己!這個意識閃過她簡直無法自持。

“有人!”他蹙眉,神色卻突然變得狠辣。

“啊!”

她跳了起來,在瞬間破窗而入的數道黑影之前,竟是一把橫撲在蘇景承身上。

蘇景承劍眉微微一蹙卻很快神色若常。身體接觸他雖是不喜,到底沒有說甚麼。

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小小的獵人屋,恍然已經塞了一屋子跪地的黑衣人。她利索的往牀腳滾開,縮身再縮身,眼角垂垂,生怕別人注意到自己般小心翼翼。

“屬下來遲!還望主子賜罪!”爲首的黑衣年輕男子不敢抬首,雙手舉起青碧劍身向上。

蘇景承沒有作聲,尊貴無比的面容漸無表情。薄脣輕啓,語速緩慢而冷漠。“你確實該死。”

身爲鐵鷹衛總領,卻讓自己的主子暴露在危險之下。

爲首的黑衣男子臉色發白,劍刃猛的調了個個兒,一句話不說,朝自己心窩刺去。

她失聲想要尖叫,卻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但不是現在。”凝聚真氣在一指,彈石爲輔竟打落黑衣男子的劍刃。

劍身落地發出脆響,男子雙手急忙撐地跪倒。“多謝主子不S之恩。”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強行催動內力導致氣血逆轉,蘇景承只能勉強靠在粉牆上問道。

即使在他人瞧來蓋着的是再廉價不過的青底褥子,卻隱隱叫人生出坐擁羔芘的華豐。

黑衣男子仰起清秀的面孔,輕聲說道:“幸不辱命。”

綴着八寶瓔珞的四輪馬車緩緩往前行着,拉了拉身上湛然一新的衣裳危襟正坐,偌大的馬車裏外只她一人,有些侷促不安的一直不敢掀簾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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