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的冬天很冷,那天,下了大雪。
放學的時候,地面已經鋪上一層雪白了,沒有陽光,雪依舊在下。
如果是往常,我爸會在校門口等着我過去找他。
可是這一次,我始終沒有看見他。
同學們一個一個的都走了,我站在風雪裏覺得冷,就走到一旁的矮牆旁躲着,繼續等。
其他同學都走,光了,老師看我還在,就問了一句,“林浪,你爸爸呢?”
我看着她已經穿戴上的雨衣,冷漠的別開了頭,“他等下就來了。”
我實在是太不討喜。
老師走了,我一個人被留在了這裏。
我依舊在等,一直看着遠處。
那會兒我腦袋其實是懵的,我沒有想其他的,我只是在想,我爸爲甚麼還不來接我,我好冷,也好餓。
對於那會兒的我而言,絕望大概就是,一直等着一個人,一直等着,而那個人始終沒有來。
天都已經黑了。
爸爸還沒來。
七歲的孩子,心很慌。
我哭了,抱着膝蓋,眼淚已經朦朧了我的視線。
我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身體上的疼都已經被凍的麻木,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然後,我看到了他。
林清。
那年,他十歲。
他打着傘,揹着書包一步一步走向我。
他身上的衣衫是薄舊的,他的鞋子是不耐凍的運動鞋。
他是我爸爸的弟弟,一直跟我奶奶一起住。
我每年去奶奶家就會看到他,可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話。
我爸很討厭他,一直說他是野種,禁止我跟他有任何交流。
原因是……我爺爺十多年前就走了,林清是爺爺走後那麼多年纔有的。
他父親不詳。
也就是說,他是我奶奶偷人的結果。
我爸厭惡林清,同樣和奶奶也沒了甚麼聯繫,哪怕只是隔了一條街。
除了每年過年,我爸會帶着我去老宅燒香。
我怔怔的看着他,而他已經站在了我面前。
我看到他向我伸出了手,然後,抓住了我的手。
“走吧,帶你回家。”
小少年的聲音,那麼稚嫩。
然而,不管時間過去多少年,我依舊記着那年大雪紛飛的夜晚。
林清拉着我的手,不說話,一步一步帶我回家。
我跟着他的腳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明明已經冷的不行,凍的麻木,可我的眼淚,卻滾燙滾燙。
……
我爸沒有來接我,是因爲賭博的時候被警察逮了,被派出所拘留。
因爲有前科,所以拘留五天,罰款2000。
罰款還是我爸打給奶奶,讓奶奶去交的款子。
爸爸討厭林清討厭奶奶,奶奶何嘗不是恨不得沒有我爸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兒子。
以至於看我的眼神,也是不喜的。
那天晚上,我被林清帶到了奶奶家住,奶奶甚至都沒有給我管飯。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奶奶也沒有去幼兒園接我的意思,是林清自己聽到我爸和奶奶的對話,自己來接我的。
……
我爸出來不久後,就跟着一個女人勾搭上了。
他帶着那個女人回家,笑着跟我說,讓我叫她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