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像宋大夫這樣的赤腳大夫,一年也掙不了十兩銀子,沒有銀子買藥材更是不行。所以宋大夫一般很少賒賬,就算一時困難也會半年清算一次,這次這麼多銀子卻能讓他們脫兩年,可以說仁至義盡了。

“宋大夫高義,幾個孩子會感激你一輩子,五丫,七丫八丫,給你宋爺爺磕頭。”

幾個孩子乖巧的給宋大夫磕了頭,宋大夫也不閃不避的受了,之後便提着藥箱離開,里正帶着馬氏也走了,葉大石指責了葉老頭幾句也離開了。葉家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是到底安靜沒有,只有各人心裏明白。

這樣沒有農活的冬日,農戶們是不會喫午飯的,就連早飯晚飯也基本都是稀食,這會兒葉老爺子和葉老太都回了屋子,裏面不時傳來葉老太太的叫喊和葉老爺子時不時的訓斥,五丫知道,他們是在商討他們三房的未來。

五丫甚麼都不敢說,她有些後悔不該聽妹妹的話,分了家,她們真的能救孃親和弟弟嗎,若是沒了孃親,她們三個孤女又該如何過活。

只是現在說甚麼都晚了,拉着兩個妹妹進了秦氏的屋,屋裏還是充斥着散不去的血腥氣。

她去燒了些熱水,給兩個小手都是凍瘡的妹妹擦洗了額頭和手掌,將她們都抱到了炕上。又給凍得紫黑的弟弟擦了小手小腳,直到他的身體熱乎一些,才脫了鞋子坐在昏迷不醒的秦氏腳邊,將弟弟和自己一起塞進破爛的被子中,想要用體溫溫暖這個虛弱的弟弟。

一屋子的人誰都沒有發出聲音,在這樣寒冷的冬日,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說出來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啊,可是,他們一點也不溫暖,他們在等待命運的判決。

過了晌午葉家老二葉根生和小姑葉花回來了,葉根生和葉小姑的出去避嫌了,秦氏生孩子葉根生不好在家,葉小姑還沒出嫁,也不好看這種事。兩人看都沒來看三房的幾個人一眼,徑直的進了主屋,主屋又傳來斷斷續續的討論。

分家之事稱得上順利,未時一到,吳里正便帶着幾位族老齊聚河溝村祠堂,而葉家則去了葉老爺子,葉老太太,葉二伯,何氏以及看熱鬧的葉花。何氏的三個孩子連夜就送到了外婆家,說是婦人生產不便照顧,實則是怕萬一死人沾了晦氣。

葉家分家的章程自然是葉老爺子做主,家中明面上有良田十畝,中田五畝,薄田五畝共二十畝田地,房屋一棟,銀子六兩,至於私底下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

按照大澤律例,百姓家中分產,嫡子至少佔五成,長子再分這一部分的五成。葉家這樣的農戶根本沒錢娶小妾,只有嫡子,不在家的葉大伯便分得五成。

葉家的地不論好壞,統一分配,葉大伯分得十畝,葉家兩老留兩成養老,再分與葉家小姑一成。

剩下的兩成按理說該葉二伯和葉家三房平分,但葉老爺子又出了新的分法,按男丁分,葉家二房三個男丁,分得三畝。剩下一畝薄田分與剛出生的三房男丁,至於三房的女眷,從葉老太太整日賠錢貨,喪門星的稱呼來看,自然是一分沒有。

至於屋子,也要有葉大伯和葉家未來葉耀祖的,三房現在的屋子被分給了葉耀祖。而三房只有男丁可以分屋子,孩子還小,柴房收拾收拾也能住,於是三房又得一間柴房。

至於銀子那是萬萬沒有,說是因爲秦氏這一個月一直在喫葉大伯從鎮上捎來的安胎藥,已經花了不少銀子,所以三房沒有銀子。

此番分法一出,全場譁然,吳里正氣的指着鼻子大罵葉老頭這是讓孤兒寡母去死。怎奈葉老爺子咬死了這是葉家的家事,他一不曾觸犯律法,二不曾草菅人命,就算是族裏也無權干涉他分家。

更讓里正和族老們無法反駁的,是三房現在唯一說得上話的五丫,對這般分家毫不反對,唯一的要求便是,柴房實在住不下她們三房五口,所以,她要拿柴房和一畝薄田換葉家村南的老屋。

此話一出,葉老太太差點拍手叫好,要知道薄田好歹值二兩,而那老屋臨近南山,時常有野獸下山騷擾,十幾年前更是傳言南山有野狼,葉家這才耗盡家財舉家搬遷。那老屋別說二兩,一兩銀子都沒人要,所以說,這筆買賣葉老太太很樂意。

只是吳里正和幾位族老都覺得很是不妥,出聲反對,卻因葉老太太的撒潑打諢無法繼續,雙方都願意,他們也無法嚴詞反對。

無奈之下,吳里正和幾位族老還是按此起草文書,只是單單將三房分出,大房二房依舊跟兩位老人一起過活,說白了,就是三房單獨被分出去了。

吳里正直言這簡直就是斷親,斷親與分家不同,斷親之後爹孃都是可以不認的。而分家又分爲大分小分,小分只是分夥食,分私房,別的不分。大分便是今日這般,出文書,分家財,以後榮辱不共,就算是犯事連坐也連累不到其他房。

今日葉家這般做事,可以說是罔顧親情,正常人只怕以後都不會認這樣的爺奶叔伯。

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吳里正能做的就是幫三房爭取了免除孝敬銀子的要求。

三房女眷無權分家財,那便也無需每年孝敬銀子,而剛出生的嬰孩沒有勞動能力,因此,直至他及冠,這孝敬銀子也免了,到時候葉老太太葉老爺子要是沒了,這銀子當然也不必給他兩個伯父了。

這樣一免葉老太太肯定不樂意,只是吳里正和幾位族老厭惡葉家今日的做派,直言若是不同意便不分家,今後秦氏和孩子的藥錢葉家要全部負責,這才堵了葉老太太的口。

這場日後被人閒話多年的葉家分家大戲就此落幕,不等天黑,葉二伯便用借來的牛車將葉家三房大大小小五口人全部送至村南老屋,隨行的只有秦氏身下那牀破爛不堪又沾滿血跡的棉被,和孩子身上破爛的棉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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