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摔了
把破碎的東西修復好，任誰都會想到修復如初這個詞。但對於古董修復師來說，修復如初這四個字卻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哪怕今天修復的是一件贗品，江楓也不願意聽到這樣的評價。
“任何一件破碎的古董，都不會又修復如初的一天。哪怕你看的一面是好的，但裏面的裂紋怎麼也消失不了。”
江楓看着劉老闆，很是嚴肅的說道：“破鏡重圓，修復如初，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是。所謂的古董修復，你可以理解爲一種障眼法，迷惑你們的眼睛而已。”
“每一個古董都是一段歷史，每一段歷史破碎了，都是不可能修復如初的。”
“好！”
江楓剛說完，‘活物’門口就響起了掌聲。
順着聲音望去，門口站着一位中年人。在那個人後面跟着的，正是昨天過來的李一諾。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貴。是尚品拍賣行的古董修復師。”劉貴走進來，伸出自己的手。
“‘活物’，江楓。”江楓看了眼劉貴，並沒有伸手。
“呵呵，剛剛聽小兄弟一番話，才覺得這樣纔是一位真正的古董修復師。”劉貴也沒覺得尷尬，實際上，剛剛江楓那句話，纔是一位古董修復師應該說出來的。
“直接辦正事兒吧，你們先看碗，覺得可以，我再把碗砸了。”江楓變得很是冷淡，讓劉老闆有些不明所以。
似乎，昨天對李小姐也是這個態度。
“劉先生，你先看看碗吧。”李一諾皺皺眉毛，看着劉貴說道。
“嗯。”劉貴點點頭，走到櫃檯旁，仔細的看着那個碗。
畢竟這碗可不是甚麼普通瓷器，想要修復不是能簡單做到的事。
最關鍵的是，對於冰裂紋海碗，修復難度最大的不是碗身，而是那些被人欣賞的冰裂紋。
畢竟這些冰裂紋可以用雜亂無章形容，想要徹底的修復，比重新打造一個難度更大。畢竟修復時用到的手法，會直接決定這次修復的成敗。
想到這裏，劉貴又裝作不經意的看了眼江楓的手。細，長。甚至上面的流線型足夠把九成九的女人比下去。
這樣一雙手足夠看出是經過特意保養的結果，同樣也是一個古董修復師最滿意的形態。
心中有了想法，劉貴纔算是正兒八經的站在櫃檯邊觀察剛被修復出來的碗。
這一次的觀察足有五分鐘之久，五分鐘的時間，就是一個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一個碗是否完美無缺，更不用說看的人同樣是一位古董修復師了。
“怎麼樣？”李一諾有些焦急，對着劉貴問了一句。
“啊？哦。”劉貴像是剛反應過來一樣，略有些歉意的看着幾人。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宋官窯冰裂紋海碗是破碎的，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碗曾經破碎過。”
一句話，就是對江楓手法最大的肯定。
劉老闆點點頭，李一諾同樣滿意的點點頭。只有江楓依舊不冷不淡的站在那裏。
“江先生，我們尚品拍賣行願意聘請您爲元八仙過海瓷瓶的修復師。”李一諾上前一步對江楓說道。
既然技術沒有問題，那聘請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個不急，現在，這個碗我可以砸了嗎？”江楓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看着李一諾問道。
江楓是不急，劉老闆站在一邊卻要急死了。
這個江楓啊，這時候還想着砸碗的事兒，真是沒腦子。
“你爲甚麼可以斷定，這個碗的贗品！”劉貴見江楓執意要砸這個碗，心中也有些不高興。
李一諾爲甚麼要把他帶過來，除了他是一個修復師之外，這個碗的鑑定同樣有他的參與。
要說有這麼高的修復藝術，劉貴不得不說句佩服。但要說憑對方一張嘴就可以斷定這個碗是假的，劉貴是絕對不同意的。
“碗的底部刻着南宋的款，說明這件瓷器是南宋時期的。但你再仔細的看這碗下面的胎，胎厚實緊緻，呈灰白色。”
江楓直接拿着海碗放在幾人面前，指着碗底部說道。
“這又怎麼了？宋朝的瓷器不就是這個特點嗎？”劉貴還是沒有發現原因。
“呵呵。”江楓冷笑一聲：“真不知道你古董鑑定的資格是從哪兒來的。”
“你~”劉貴也怒了。不過他指着江楓剛要開口，就被李一諾攔了下來。
“讓他說下去，看他能說出甚麼樣來。”
李一諾本身對古董也有見解，不然也不會有資格掌管拍賣行的大小事宜。
“我都說這麼明白了，北宋時期的胎呈灰褐色，或者像這個一樣呈灰白色。胎骨厚重，釉足。完全符合這個碗。而南宋呢？胎比較薄，因爲他們用土不一樣，根本就燒不出這種厚實的胎。或許有幾個，也都是民窯，不可能是官窯。”
“你現在一件完全符合北宋的瓷器，卻刻着南宋的款。你認爲，這件瓷器是真的嗎？”
“可，可……”經江楓這麼一說，劉貴也發現其中確實有些不對勁。
“會不會是用前人的款？”劉老闆在一旁插了一句。
“劉老闆，你真是古董店老闆？先有的北宋，再有的南宋。你說北宋的人只要自己要亡了，所以提前用南宋的款？”
江楓滿是鄙視的看着劉老闆，還是古董店老闆呢，這個問題都沒有考慮清楚。
劉老闆也知道自己這下確實尷尬了，站在一邊訕訕的笑了，不敢再隨意說話。
“如果你還是不信，認爲誤打誤撞。那我再說一點。”江楓看着李一諾和劉貴那種不服的表情，繼續說道：“真正的官窯全部都是手工燒製，繪畫精美。冰裂紋雖說不用繪畫，但它需要上釉。你看這個碗的內部底圈，釉層的厚度居然和周圍一樣，你認爲是陶瓷師父偷工減料了？還是甚麼別的原因？”
“這……”劉貴這下是真的說不出話來。
李一諾從江楓手裏那過碗，再仔細感受一下，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見二人都沉默不語，江楓直接把碗拿回來，走到‘活物’的店門口，把碗高高舉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那隻原定爲宋官窯冰裂紋海碗，就這樣變成了一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