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何在

皇帝聽聞子相先生要來的消息,歡喜的很。他自上次把那副巴山圖送給七王爺之後,蒼勁筆觸讓他念念不忘,又礙於面子不好要回。

他作畫精細,最是缺少這雄渾之力,這位子相先生又同時師出顧安越,這次他便如得一知己般,期待這位師弟的到來。

“老七,子相先生這兩日就要入京了,朕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把人安置到你府裏最好。一來你府裏沒個女眷,清淨;二來,你又時常宿在兵營;最是方便不過。等到這子相先生入了武英殿,當宮廷畫士了,再給他安置個宅子,讓他搬出來,可好?”

燕景坐在一旁,手抓着杯蓋輕輕撥去浮着的茶葉,一聽,直接放下茶盅,皺了皺眉。“陛下爲何不直接給他買個宅子?臣也是極怕麻煩的。”他說話沒個客氣,這是在拒絕了。

皇帝聽了也不惱,“先給人置個宅子,再問他要不要進宮,未免太過霸道。”

燕景最煩皇帝這些手段,他翹起腿,看着皇帝:“那皇兄不也沒過問我的意思,就要把人硬往我那兒塞麼?”

“就這樣定了,你府上空房多,隨便找個院子安置他就行了。”皇帝閒適地抿了一口茶。

燕景懶得去辯,偏頭往外看。

這時殿門口出來一箇中年男子,面相陰柔,全無男子陽剛之氣,來人正是東廠萬廠公,他一進來就做全了一套禮:“臣參見陛下,王爺。”又起身到皇帝面前,低頭背手耳語。

燕景看着那不男不女不陰不陽的廠公,登時臉上全是鄙夷。

皇帝一聽,起身對燕景說道:“人已經到了,你趕快回你府上吩咐下去。”說罷,就出了殿門直接去了乾清宮。

香香在船上已經換好了衣服,上了船,就被李春華帶到宮裏,她已有些不快,問道:“李大人,咱們是直接進宮?不先讓我休息會麼。”

“皇上的吩咐,咱家也不敢耽擱,您放心,行李已經全給您搬到住的地方去了…”

“我住哪?”

李春華邊走邊說:“這個咱家也不清楚,那幫子搬東西的是廠公派來的。”

香香跟着他,壓下心中疑惑,到了乾清宮前。

皇帝正坐在殿正中間,等着她,她一看,立馬跪下問安,皇上笑着擺了擺手,“免禮。”

香香這才起身,她雖走南闖北,可頭一遭見天子,心裏難免膽怯;皇上面上溫和帶笑,她這才放了心。

皇帝見到這位子相先生,也是怔了怔;原以爲這渾厚畫風、蒼勁筆力定是出自那種體格健壯的高大男子,並非他以貌取人,他實在難以把面前這張臉跟畫中那股子雄闊之氣聯繫起來。

面前這位男子,聲音細巧,男生女相,比起那幫子廠衛還陰柔了幾分,皮膚白淨,倒是極漂亮的五官。

“朕還不知道先生的真名。”他問道。

“小人姓沈,沈子相。”香香低眉順眼答到。

皇帝唔了一聲,又說起那副巴山圖來,問起那畫中筆觸情感,香香都一一作答,不由讓皇上又刮目相看了幾分。

眼看時間不早,皇帝這才說道:“朕不如先去永樂王府住幾天,等先生進了宮,再安排宅子,可好?”

香香一聽,那三個字,立馬變了臉色,愣了幾秒不說話,定了心神,這才垂下目光。“謝陛下。”

香香女扮男裝,這些年已褪去稚嫩,稍稍有了棱角,纔不至於暴露,旁人只覺得她長相陰柔,時下不乏陰柔之氣的男子;可畢竟她要宿在王府,若是…她不敢細想,背後已出了冷汗。

她只求七王爺不要回府招待她,進京碰到故人自是不可避免,可她不想這般毫無防備,況且還是那人。

嘆一句罷了,不論當年是何種心境,五年的光陰也把當年的悲慼沉澱,舊事沉塘,只剩回憶時不時翻湧罷了;歲月蹉跎着人心,再脆弱也漸漸被打磨地堅硬。

出了宮,京城好像從未變過,仍是那夕陽,打在石板路,每一寸地底都好似翻湧出了不可見人的回憶,是她心裏最深處的隱祕。

同五年前,甚至七年前都毫無分別的夕陽,照在西邊的六角攢尖頂的高閣上,無數往事直衝心頭,衝昏了她的腦子,她坐上馬車,卻恍惚了。

香香似夢似醒,分不清這到底是離京的馬車,還是去永樂王府的。也分不清到底那兩年時光是夢境,還是這七年歲月是夢境。

恍惚中場景變了又變,那一年,她仍是青樓妓子,他是風流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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