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頓時瞭然，想必是孫八娘強行將原主帶回來當藥人，原身爲了救家人忍氣吞聲，結果小命就被折磨沒了。
蘇悅安撫的拍了拍即將暴走的蘇陽，站了出來：“若是我沒記錯，谷中規定藥人必須自願，不能巧取豪奪。”
鬼谷子抿了抿脣：“是。”
“孫八娘以我家人爲要挾逼我做藥人，不知道算不算巧取豪奪？”
鬼谷子神色複雜的看向她：“可你現在已經不是藥人了，中階藥師能保你無憂。”
蘇陽一驚，悅兒是藥師？
蘇悅搖頭：“不管我現在是甚麼，從前受到的那些折磨終究是不能彌補了，我只想離開。”
原本她還打算用製藥古法和鬼谷子做交易換取自由，現在有個上好的理由，爲甚麼不用？
見鬼谷子沉默，蘇悅面帶嘲諷的補充了一句：“藥谷該不會要自廢規矩吧？”
“你在這裏！”鬼谷子剛要說話，就見齊珩步履匆匆的跑了過來：“那個小姑娘好像出問題了。”
蘇悅臉色一變，顧不得再和鬼谷子談判，快步跟着齊珩回了院子。
走進小姑娘的房間，就見她雙目緊閉，氣若游絲的躺在牀上。
聽到房間裏的動靜，小姑娘無力的睜開眼睛，衝蘇悅扯出個笑容：“姐姐，你來了。”
蘇悅沉默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早在她第一眼見到小姑娘，就知道她的活不了多久了。
這些年她一直被藥劑師喂一種特殊的補藥，只是小姑娘的年紀太小，加上平日裏喫食都跟不上要求，漸漸的就變成了虛不受補將身體底子全部掏空。
藥劑師只是爲了驗證藥物的情況，壓根就不在乎她的生死。
她就像是一隻外表好看的蘋果，其實芯子已經開始潰爛。看上去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她根本就時日無多。
試藥時喝下的斷腸散就是催命符，雖然蘇悅在最短的時間內幫她解了毒，但傷害還是不可避免。
這一切都加速了她的死亡
蘇悅站在牀邊看着她，不知道該說甚麼。
“沒關係的姐姐，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小手無力的搭上蘇悅的手背，柔軟的觸感帶着些些涼意。
蘇悅抿了抿脣，視線落在小姑娘的眼睛上。
不過是五歲的孩子，澄澈的眼睛裏卻帶着看透世俗的漠然，哪怕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去，也沒有任何波瀾。
小姑娘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漾起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衝着蘇悅比了個口型，小手緩緩的垂了下去。
蘇悅看得分明，那是三個字：謝謝你。
整間屋子的氣氛變得壓抑低沉，蘇悅始終站在牀前看着小姑娘。
最後是齊珩看不過去了，上前抱住了她。
清冽的香氣讓蘇悅清醒了幾分，齊珩的懷抱十分溫暖，連帶着他這個人也正經起來：“死亡，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蘇悅明白，只是深深的遺憾：“只差一點，我就可以帶她出谷去了。”
藥谷的藥人死後通常都是被扔到後山成爲那些藥材的肥料，蘇悅卻執意將小姑娘火化，將她的骨灰收斂在一個小罐子裏。
做完這一切，她找到了鬼谷子。
“我要離開藥谷。”蘇悅神色平靜的看着他。
鬼谷子皺眉，她的臉色很平靜，但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格外懾人。
“藥谷的人不能隨意離開，除非死。”鬼谷子的神情冷淡，雖然他不認爲這能阻止蘇悅。
蘇悅拿出一隻瓷瓶，放在了鬼谷子面前：“我有絕對的把握將這瓶安息湯倒進藥谷的水源裏不被任何人發現。”
鬼谷子臉上終於顯現出幾分怒意：“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我是在和你陳述事實。你們藥谷強迫我爲先，現在又不願意放我離開，我只好和你們玉石俱焚。”
蘇悅絲毫不畏懼鬼谷子的怒意，眼底甚至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
鬼谷子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周身的氣勢自然而然的逸散出來，這是屬於上位者的威壓。
蘇悅仍舊淡笑把玩着手裏的瓷瓶。
鬼谷子眼神凌厲，從他任谷主以來從沒有人敢這麼威脅他：“踏出藥谷的門，從今往後藥谷都不會接你的單。”
這世界有個奇怪的現象，藥師只會煉藥製藥，大夫只會把脈看診，不管甚麼時候都需要兩個人相互配合。
藥谷勢力不小，只要鬼谷子放出這樣的話，就算不是藥谷的大夫也不會敢和蘇悅合作。
“我不需要。”蘇悅嘲諷一笑，轉身離開。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決定先和蘇陽回家。
蘇悅心中並非沒有一絲懷疑，但她願意嘗試着去賭一次，籌碼就是家人。
只要賭贏了，她就獲得了曾經渴求過的家人。
“哎！我可是你的人，你得帶我走。”齊珩瞅着機會搶走了蘇悅的包袱，死死的抱在懷裏。
蘇陽神情詭異的看了一眼蘇悅，女兒這是要始亂終棄？
蘇悅面無表情的拿出一個瓷瓶：“這裏面的東西可以讓你永遠都說不出話。”
齊珩渾身一顫，卻仍舊不肯放開包袱：“我不管，反正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好吧。”蘇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藥瓶。
一臉準備英勇就義表情的齊珩愣住，怎麼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他低頭露出一個微笑，如拂動湖面的清風，沁人心脾。
只可惜蘇悅沒有看到，蘇陽卻看了個正着。
哪裏來的臭小子？竟然當着他的面勾搭他女兒？
他緊緊的皺眉，上下打量了齊珩一番，除了一副好皮囊哪有甚麼可取之處。
“我們家不大，恐怕沒辦法住下一個外人。”蘇陽露出慈父的微笑。
“沒關係，我這人一點都不挑，畢竟之前也是和悅兒住在一起的。”齊珩臉上的笑容堪稱完美。
蘇陽臉上的情緒差點沒繃住，不知道是哪家來的小兔崽子竟然死乞白賴的跟着人家小姑娘回家？
“你沒地方可去？”蘇悅皺了皺眉，心裏倒是不怎麼排斥齊珩跟着自己一起。
畢竟和這個突如其來的父親相比，蘇悅和齊珩更熟悉。
齊珩忽然就垮了臉色，頗有幾分可憐的看向她：“我要是有地方去，怎麼會流落到藥谷？”
蘇悅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沒有拒絕他。
蘇陽自覺愧對蘇悅，既然她同意了，自然也不會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