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馬寺因爲信衆甚多,所以寺中的齋堂經常滿座,那幾間上房更是必須提早一個月預訂。

一個小沙彌帶着他們穿過齋堂,清松他們看到齋堂哪兒都幾乎沒有空位,而來這兒是昨天倉促間的決定,上房是不可能有空的,都以爲是宇文的隨從提早在大堂定好位子。沒想到小沙彌七拐八拐的帶着他們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齋堂的後院,走過幾條迴廊,來到一件很清靜的膳房裏,打開房門,請他們進去。

宇文愷微笑道:“各位,請進。”

膳房裏古樸大氣,擺設不多,但是很舒服。中間的那張木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六套考究的餐具。小沙彌道:“各位施主先入座用茶,主持方丈稍後就來。”。

孫祖安笑道:“宇文,怎麼連方丈都驚動了?原想着我們幾個無拘無束的,這方丈一來,豈不是悶壞人麼?你這猴精可別現了原型纔好。”

清松也誠惶誠恐地說:“我們幾個後生小子,如何敢打擾方丈清修?!”素心看着易光,見他氣定神閒地坐下,她若有所悟。宇文愷說:“不要緊的,大夥兒既然來了就別客氣。來來,入座。”大家方肯坐下。宇文愷有意無意的把易光旁邊的位置讓了給素心。素心抿嘴淺笑,也不客氣。

小沙彌很快奉上茶。

宇文愷道:“這是上好的綠茶,今天太陽猛,合着正好解暑氣。”

綠幽幽的茶水在通透的白瓷杯裏顯得分外碧青,素心有點詫異杯子拿在手裏竟然不燙手。嘗一口才知道茶水都是溫的,剛好入口;想來是掐着時間提早沏好等着。

清松道:“這茶頰齒生香,滿口餘甘啊。”

宇文愷說:“如果今天不是頂着毒日頭走了半天的話,這茶原該用冰鎮凍了喝的。那味道才叫一流呢。”

孫祖安笑:“一杯茶也值得顯擺半天,還有甚麼寶貝,趕快獻上來吧。”

阿彌陀佛”方丈在外面念着佛號而入。方丈面容清濯,四十多歲,舉止從容。他進來先向着衆人行個禮,道:“貧僧來遲,萬望恕罪。”口氣恭敬,毫無客套之意。

易光抬抬手,誠懇地說:“勞煩大師了。大師若有事,不必相陪。正事要緊。我們不過喫頓飯,不相干的。”

方丈額頭上現出汗光,他說:“各位施主光臨蔽寺,本是蔽寺的榮幸。不過,方纔正好出了點事兒,貧僧不得不前去處理,故此來遲。”

宇文愷皺起眉頭,問:“發生了甚麼事兒?”

方丈遲疑着說:“本不該提起的……怕衝撞了各位貴人。”

易光道:“佛祖不是說衆生平等嗎?我們沒那麼多講究,方丈但講無妨”。

原來,寺院和佃戶一直因地租問題糾紛,加上今年天旱,估計地裏會歉收,所以佃農多次要求減租。今天他們來了很多人,爭執之下,不慎傷了了智禪師,現在仍在昏迷。

孫祖安聽罷,憤憤地說:“這麼猖狂!兇徒抓起來了沒有?”說着就要去教訓他們!

方丈道:“已把他們關起來了。正考慮要不要報官呢。”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易光。

易光板着臉問:“白馬寺是官建的,原就有不少耕地作爲廟業,官府只是象徵性的收點地租,寺院香火鼎盛,進帳富裕,算來不該收佃戶高地租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峻:“寺院是行善積德之地,對那些貧困的佃戶幫襯些也是情理之中,爲何會發生今日之事?”

方丈鎮定地說:“寺院裏僧人衆多,用度開支也很大。高官權貴來禮佛上香的也很多,迎來送往,越是尊貴的施主越是要求大排場,每一次都是很大的花銷……象施主這樣的貴人是鳳毛麟角啊。”

易光冷笑道:“難道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來這裏都是白喫白喝不成!他們既然誠心禮佛,就必會慷慨捐獻,如何會虧空?”

孫祖安也說:“是啊,照你這樣說,豈不是凡香火旺的寺院都該關門了?”

方丈看看清松素心二人,欲言又止。

素心馬上說:“大師,在下和師兄略通醫理,不知道可否去看看了智禪師?或許能幫上點忙。”

孫祖安自告奮勇:“爲兄可以帶你們去,方丈,老禪師在哪裏?”

三人站起來,準備出去。易光想了想,指指素心說:“小兄弟,你可以留下,令師兄和祖安先去看看。務必全力救治。有任何需要,馬上回報。”

素心冷眼旁觀,再笨的人也看得出這絕非平常人。

她想不通爲何他要自己留下,方丈要對他說的,估計是不欲人知的陰暗事,參與其中只怕不是自己可以承擔的……她思索着,想找因由離開。

可是易光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裏似有千言萬語,這讓她一時間心都不會跳了,腦子裏混沌一片,幾乎連自己身在何方都忘了。

等她回過神來,孫祖安和清松已經出去了,屋裏就剩下易光,素心,宇文愷和方丈四個人。

方丈正在說:“……幾百年的古寺……修葺費用龐大……主要的是:那名義上屬於本寺的山地和良田,實際爲官府所有,除了地租,每年還會有大小官員來巡視查看或是祈福……蔽寺盡全力迎送。入不敷支啊,貧僧並非有意刻薄佃戶,他們生活艱難,貧僧並非不知情,實在是好生爲難。”

他頓了頓,繼續說:“那些佃戶都是以前因戰亂逃到洛陽的,官府爲不加重官府的負擔,才安排他們到這裏。他們都是良民,故此雖然師叔受了傷,但只要不出人命,貧僧還是不想報官。”

易光靜靜地聽完了,思索着說:“大師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樣罷……大師請放心去照看了智禪師,貴寺的事兒,我必當盡綿力。”

方丈鬆口氣,感激地道:“施主大恩大德,蔽寺上下永誌不忘。”易光揮揮手,他才退下。

宇文愷問:“大哥,這飯我們還喫不喫?”

易光微笑的看着素心道:“你去讓他們傳膳吧,這兒有人可是餓得眼冒青光了。”。素心嘖道:“他們都救人去了,我們躲在這裏喫喝,好像不大仗義?”

易光笑道:“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忙斷腸。你只管在這兒先喫點東西。宇文,你先打發人去看看那些佃戶,他們的情形瞭解的越多越好,還有,田地……找人到官府瞭解是否屬實。不要驚動他們。”宇文愷爽快地應着走了出去。

素心問:“大哥,你真插手他們的事?”易光低聲說:“嗯,算起來他們在那些蝗蟲身上的花費估計可以買到十倍的土地了。出家人,不到山窮水盡恐怕也不……”

素心遲疑着說:“這水可能很深——大哥是腿夠長呢,還是精通水性?”他笑笑,並不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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