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夜總會，樑子衿的腳步已經有些漂浮，剛纔真的不該賭氣，現在五臟六腑如同翻江倒海。
她狼狽的坐在路邊，就算她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也不能當街嘔吐，這跟她從小接受的家教不合。她的自尊不允許她這麼做。
家教？自尊？樑子衿長出一口氣，在她決定爲了錢走進夜總會的那一刻，自尊這東西，早就就着酒喝掉了，然後又吐了出來，被人踩在腳底下，明天會被掃地阿姨掃進垃圾桶，順便罵一句：哪個沒有家教的人隨地嘔吐。
現在已經是午夜12點了，大街上早就沒甚麼人了。樑子衿呵呵的笑着，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她明明是正規大學畢業，獎狀證書一大堆，卻依舊找不到工作，糊不了口。看看那些每天在夜總會一擲千金的人，明明可以做她爺爺，卻口口聲聲喊她妹妹！
想到這裏樑子衿只覺得胃了一陣翻江倒海，終於全部吐了出來。胃終於不再那麼難受了。
幾個路人見狀，都像躲避瘟神一樣的繞道而行。樑子衿抬起醉眼看着他們，癡癡的笑着，這是怎樣狼狽的人生？
樑子衿笑着，流淚忽然奪眶而出。
從夜總會里走出來一個人，將這一幕盡收眼裏。正是夜總會的老闆朱洪發。
朱洪發早就看到了樑子衿。整個夜總會，陪酒的女孩子不計其數，無論是全職還是兼職，大多都是爲了錢而選擇捷徑。
只陪酒，不賣身的女孩，他開夜總會這麼久，就沒見過。
直到樑子衿出現，成就了這例外，無論客人開價多少，她都不爲所動，堅持只陪酒。
然而……樑子衿生活的並不好，何況還有一個重病的媽媽！再有傲骨又能堅持多久！
朱洪發看着坐在路邊踉踉蹌蹌的樑子衿，笑了笑，真是一個好苗子。
另一邊，樑子衿磕磕絆絆走了幾步，最終跌在地上，她索性坐在原地，撥出電話。
“褚冉，我想你了。你在哪裏？”樑子衿撥通唯一的好閨蜜電話，坐在那裏搖頭晃腦呵呵的笑着。
“子衿，你……你在哪裏？”褚冉的聲音有些緊張。
樑子衿抬起醉眼看了看皇庭一號的金字招牌那麼亮眼。
“皇庭一號，我在皇庭一號門口，褚冉。”樑子衿重新低下了頭。一頭亂髮散落下來，活像一個女鬼。
“你在那不要動，我馬上過去，你等着。”聲音有一絲顫抖。
“嗯嗯，我在這等你。”樑子衿掛斷了電話。
樑子衿沒有等到褚冉來接她，因爲醫院打電話來了。當樑子衿嚇得酒醒一大半，慌里慌張的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兩點了。由於太過匆忙，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回家換一套像樣的衣服。
值班護士奇怪的看着樑子衿，一身酒氣，頭髮凌亂。
“醫生，我媽……怎麼樣了？”樑子衿慌張的看着她媽媽的主治醫師。
主治醫師看着樑子衿早已花掉的妝容，倒也平靜：“梁小姐，手術的事情不能在拖了，你要儘快做決定……”
樑子衿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她何嘗不想？可是那一大筆的費用，以她現在的收入，就算不喫不喝，也要5年才能賺到。
“醫生，能先做手術嗎？我保證，我一定會把欠醫院的錢全部還上，要不我們籤個合同也可以。”樑子衿幾乎都要跪下來求他了。
主治醫生無奈的嘆了口氣：“梁小姐，這個問題，我們走就討論過了。”
樑子衿無力的垂下手臂，是的。他們早就討論過了，討論的結果就是：先交錢再做手術。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認錢不認人。
樑子衿看着醫院大堂空白牆上的四個字：救死扶傷！她冷笑一聲。救死扶傷的前提是，你要有錢。
“梁小姐，這個是賬單，爲了你母親能夠得到良好的治療，明天請預交5萬塊錢在裏面，謝謝！”樑子衿走之前，護士小姐把賬單遞給了樑子衿。護士小姐算是客氣的了，後面一句話沒有說：如果錢不到賬，就要停藥了。五萬塊，也只夠一個星期的治療費用，更何況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
樑子衿機械的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護士小姐看着樑子衿離開，嘆了口氣，真是可惜了，那種病，如果不做手術，就算投入再多錢也是無底洞。
樑子衿來到重症監護室，透過窗戶看着裏面還在沉睡的媽媽。
“媽，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原諒我的無能，如果可以，我情願把自己賣了，也要救你。”樑子衿跌坐在地上。這個世界冰冷無比，沒有人能幫她。這個世界奪走了她所有的東西，現在連她唯一的親人也要奪走，她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褚冉匆匆趕到醫院，就看見閨蜜一身狼狽，臉上寫滿絕望的樣子。
“不用擔心，阿姨會好起來的。”褚冉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膀。梁媽媽重病已經把一個好好女孩子折磨的不成人形，換做一般人一定承受不了，可是樑子衿依舊扛下來了。
“褚冉，我沒有其他親人了，只有我媽，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讓我媽離開。”樑子衿低聲說。
褚冉幫樑子衿攏了攏凌亂的頭髮：“子衿，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如果你缺錢……”
樑子衿抬起頭看着褚冉：“褚冉，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我欠你那麼多，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樑子衿，你要跟我計較這些嗎？”褚冉忽然生氣的說。
“我不是計較，只是怕還不起。”樑子衿記不清這是褚冉第幾次幫助她了。
褚冉一聽就轉移話題，將換洗衣服遞給她：“快去換上，把臉洗洗，都成流浪貓了。”
等樑子衿換好衣服，兩人坐在走廊長椅上，頭靠頭相互依偎着一整晚。直到早晨該上班褚冉才離開。
褚冉離開之後，樑子衿發現了皮包裏有個信封，裏面有一疊錢，應該有一萬塊。褚冉爲了顧及樑子衿的心情，偷偷的放進去的。這是閨蜜存了三個月的錢。
死死捏住那個信封，樑子衿淚如雨下。
不管如何，還是要工作。
白天樑子衿要忙着照顧媽媽，還得四處兼職，晚上準時出現在到夜總會，在這裏一晚能拿到小白領一個月的收入。
要沒有這份工作，梁媽媽早就被趕出醫院了。
換好工作服，樑子衿坐到了休息室。今天的主題是學生時代，所以穿的是高中制服。
“樑子衿，老闆讓你過去一趟。”領班看着坐在角落面無表情的樑子衿說。
樑子衿愣住半天才走向辦公室。
朱洪發看着站在自己跟前，手足無措的樑子衿，笑了笑。
“子衿，來這裏上班有一段時間了吧？感覺怎麼樣？”朱洪發五十幾歲，也許是歡場做久了，所以總是笑容滿面的樣子。對手下的小姐也很好，所以很多女孩子的捷徑就是榜上自己的老闆，做老闆娘，雖然這並不長久。
“我還好！多謝老闆關心。”樑子衿淡淡的說。
“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說了，你條件很好，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成爲我們皇庭一號的首席。”皇庭一號的首席的服務對象是超級VIP客戶，是衆多來這裏的女孩子夢寐以求的。說是首席，說白了就是爲衆位有錢人提供小三人選的。朱洪發打量着樑子衿，這個女人天生就是做這一行的，巴掌大的小臉，略施粉黛，卻比那些塗脂抹粉的女人強太多，一身高中制服穿在身上竟沒有絲毫違和感。年輕單純就是好，是久經歡場的女人無法比擬的。
“朱總，我已經說過了，我不願意。”樑子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如果要過那樣的生活，那就讓她和媽媽一起去死吧。
朱洪發走到樑子衿跟前，握住她的臂膀：“子衿，我是誠心誠意的。你大可以不用這麼如臨大敵。再說了，你不是很需要錢嗎？你需要的東西正好我有。”
朱洪發的這些話說到了樑子衿的心坎上。
樑子衿不敢得罪他，趕緊點點頭：“我會考慮的，朱總。我有件事情要跟您商量……”醫院的人已經說了，今天務必把費用交上，要不然，只能停止治療了。褚冉的那些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她最後還是要求朱洪發。
“我想預支這個月的工資。”樑子衿有的忐忑。這個城市她沒有認識的人，除了眼前這個朱洪發。
朱洪發皺了皺眉頭：“子衿，你的處境我很理解，所以爲甚麼不接受的我建議呢？”
樑子衿死死的握着衣角，不再說話。她一無所有，只有自己還算乾淨，難道真的要爲了錢……不！
“你應該知道，我的皇庭一號，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朱洪發重新坐了回去，笑眯眯的看着樑子衿。對於樑子衿，他是一定要拿下的，只要拿下她，權利地位和金錢便會源源不斷，畢竟……
“朱總，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預支無望，只好出去多喝幾瓶酒，多賺點小費，可想要一晚上5萬塊的小費，除非天上真的會掉餡餅。
一整晚，原本還算慷慨的客人變得更難纏了，賠笑到最後只拿到三千多塊錢。早晨，樑子衿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皇庭一號，手機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響了，是醫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