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爲甚麼要跳河?

雖然已經入了春,但早春的天氣依舊冷得很,再加上下着雨,才四點鐘的光景,天已經暗得像被墨水潑過一樣。

整個孟家灣被薄霧籠罩,靜謐安祥。遠遠地,會聽到一些說話聲,間或有狗叫。

金穗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溺在水裏,彷彿被甚麼纏住了身體,越掙扎越纏得緊。她想呼叫,發現窒息得喘不過氣來。身體隨後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似有千斤沉,無法動彈。努力了許久,才讓手指動了動。

馬上有一個激動的聲音在她耳旁喊:“姐,姐你醒了嗎?”

金穗緩緩睜開眼睛。

印入眼簾的是黑黢黢的房頂,房頂用草蓋的,有幾根下垂的草尖處還掛着晶瑩的水珠子。

隨後聞到很奇怪的味道,是潮溼的黴味混合着刺鼻的酸味。

這是哪兒呢?

一張年輕的臉龐湊上來,搖着她的肩膀,又驚又喜地說:“姐,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啊!”

她大概十七八歲,雖然膚色不夠白,但也讓人看出青春稚嫩的樣子。梳了兩條辮子垂在耳後,有厚厚的流海,身上穿一件暗紅色格子粗布衣服。

金穗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從牀上坐起來,裹着棉被縮到牆角,神情警惕。這個打扮奇怪的女生是誰?爲甚麼要叫自己做姐姐?

金秀錯諤地看着姐姐的這個反應,輕聲問她:“姐,你怎麼了?”

金穗想開口說話,可是喉嚨像被火燒過似的,疼得說不出話來。她顫抖着乾裂的嘴脣,虛弱地說:“水。”

金秀領悟到她的指示,連忙站起來應道:“你等着,我馬上就來。”

趁着女生出去的空當,金穗理了理思緒。她昨天晚上明明是在公司加班,熬夜等那個因爲匯率變了不管時差着急下單的外國客戶。下半夜郵件確定完畢,她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現在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竟然還有一個年輕的女生叫她姐姐?她只有一個弟弟而已。

這時,剛纔出去的女生進來了,手裏拿着一個粗瓷碗,裏面裝了半碗水。

金穗接過來,一大口喝下去,隨即噴了出來。這是甚麼水啊!一股子泥腥味和腐臭味,比她喝過的那個嶗山蛇草白花水還難喝。

金秀向她解釋:“姐,那個水壺裏沒有水了,我直接從水缸裏舀的。”

聽到是水缸裏舀的生水,金穗又幹吐了幾下。金秀忙過來拍她後背,焦急地問:“姐啊,你是哪兒不舒服?”

金穗吐完了,才盯着她問:“你是誰?幹嘛叫我姐姐?”

金秀先是一愣,然後哭喪着臉說:“姐啊,我是你親妹妹金秀啊!姐你太傻了,爲了這點事情跳河!”

金穗不明白地問:“我爲甚麼要跳河?”

金秀放開她,與她面對面說:“姐夫不是兩個月沒寄錢回來了嗎?孟家這邊說是你偷偷去領了沒交出來,媽以爲你有錢了又過來找你要。她那個脾氣你是知道的,罵就罵了,你真不給她又能怎麼樣?”

金秀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孟家去我們家裏報信,說你跳河了。因爲你不想把錢拿出來才使的苦肉計,他們說只要你把錢拿出來,孟家就繼續留你,不然就要把你趕回孃家。姐,要不你拿出來吧,別犟了!”

“你剛纔說,你姐夫兩個月沒寄錢回家了?”金穗抓着她剛纔話裏關鍵詞問。

金秀點頭:“對啊,姐你怎麼了?難道你摔壞腦子,甚麼事情都記不得了?”

“我想出去看看。”金穗覺得腦子很亂,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再聽完這一通沒頭沒腦的話,她現在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掀開被子要下牀,被撲面而來的寒意逼退。她低頭瞧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起毛的秋衣,而外套放在牀尾。她伸手撈過來,是一件碎花小棉襖,套上之後,趿着一雙***的拖鞋往門口走去。

外面還在下着毛毛細雨,金穗站在門外,入眼之處是刷着石灰的泥瓦房,院子兩側有低矮的廂房,西邊是工具房和家禽圈,東邊則是廚房以及她剛纔呆的屋子。

目光越過竹籬笆圍起的院牆,附近的屋子也是這種風格,所以她是穿越了嗎?

正屋屋檐下,有一個穿着黑布外套,臉色灰白的婦女在用簸箕簸米,見她們姐妹二人出來,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說道:“晦氣!”隨後轉身進屋子裏。

金秀躲在她身後說:“剛纔那個是你後婆婆,脾氣比咱媽還暴。”

金穗並不在意,她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來到正屋門前,她的目光朝屋裏看去,正對門的牆上掛着一本厚厚的日曆,上面清楚地印着:1977年2月18日。

所以她是真的穿越了?

那個灰白臉從房間裏出來,看見金穗站在門外,張口就罵道:“二百塊錢就娶了你這麼一個吃裏扒外的敗家貨!你要死就死得乾脆些,別攪得我孟家不得安寧!”

金穗還處在穿越過來的震驚之中,顧不上還嘴。金秀年輕,氣性大,她可不能忍受別人這樣罵:“我說許嬸子,你有話好好說,別亂罵人。”

許秋平見金秀還嘴,登時瞪大了眼睛,雙手插腰破口大罵:“你算甚麼東西?我罵孟家的人,幾時輪到你這種黃毛丫頭插嘴?你們金家就是這樣教孩子頂撞長輩的?”

金秀紅着臉跟她爭執:“你憑甚麼罵我們家?你們把我姐都逼得跳河了,還想要怎麼樣?我家沒找你們算賬,你這個老妖婆還惡狗先咬人?你不過是我姐夫的後媽,你算甚麼正經長輩?”

金秀的幾句話句句戳在許秋平心窩子上,氣得她直翻白眼,一邊捂着胸口一邊去找掃把,掄起來就要打她。

金穗雖然還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出於本能地要幫金秀。她攔住許秋平即將要落下的掃把,與她僵持。

金秀見打不着自己,就對許秋平做鬼臉:“有本事打我啊?”

剛走入院門的陳媛媛看見親媽和金穗在搶掃把,尖叫着飛奔過來:“你們竟敢打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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