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親

衛長歌,大嶺村衛家大房長女,年芳十六。

其父衛崢執着於功名,雖屢考不第,仍堅持每年趕考。如今這個時候,正是其出門趕考的時節。此舉早已引來了家中其他人的不滿,但畢竟衛崢是自己人,況且說不準哪日他便高中了,到得那一日,整個衛家都會跟着雞犬升天,是以大家雖有意見,卻也不曾說出口過。

但大房的母女三人,待遇可就不一樣了。衛長瑛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個冷了的包子。她關上門,將包子塞給衛長歌道:“姐,廚房只剩這個了,你快些喫,若是被他們發現了,又要捱罵了。”

衛長歌剛剛纔將記憶梳理了一遍,自然一下就聽懂了。

說起來,她此次被逼着嫁給那錢坤,不過就是因爲爹爹不在家,衛家其他人便對她們母女三人任意欺凌。那錢坤是村裏出了名的惡霸,正因爲是村長的兒子,才得以如此囂張跋扈。

可即便有村長做後盾,即便有算得上豐厚的聘禮,也沒有哪家人家願意將自己家的女兒送進火坑。

偏偏衛崢這個時候出門趕考,衛家的其他人就動了這個心思,不顧她們三人的反對,執意將適齡的衛長歌嫁了過去。

衛長歌的孃親倒是堅決反對的,可是她本也處於弱勢,加上多年沒有生下兒子,趙寶妹一怒之下,讓人將她關進了後山的山洞。而原本的衛長歌更是被硬塞進了花轎,後面的事情,衛長歌也算親身經歷,自然知道得清楚。

她也不挑食,幾口將那包子吃了,腹中的飢餓感總算好多了。抬頭卻見到衛長瑛泛紅的眼眶,衛長歌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自己這個妹妹,定然是因爲自己遭此橫禍而心疼了。

胸口一暖,她將衛長瑛拉到牀邊坐下,溫言道:“哭甚麼?”

衛長瑛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自己這個姐姐向來性子軟,嚴格說起來,她們母女三人性子都軟,這纔會被家中其他人這般欺凌。若是放在以前,遭遇了這樣的事,姐姐肯定痛不欲生了。

可看她現在的樣子,眼神明澈,笑容溫和,哪裏有半點難過的樣子?

她訥訥道:“姐姐你……不難過嗎?”

衛長歌笑了一下。

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事情,確實是會難過的。可她是才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的人,親身經歷過閨蜜和未婚夫的雙重背叛,甚至遭到謀殺,和那樣的醜陋一比,大嶺村的衛長歌遭遇的這些,又算得了甚麼呢?

可是這些話她是不能對衛長瑛說的。她想了想,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難過,難不成要尋死麼?”

衛長瑛一下子緊張起來,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

衛長歌摸了摸她的頭髮,道:“你放心吧,姐姐不會做那樣的傻事。長瑛,你要記得,無論遇到了多大的事,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一切纔有希望。”

衛長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大約是覺得有理,點了點頭。

“長瑛,如今有一件要緊的事需要我們去做。”

“甚麼?”

“孃親還被關在後山山洞裏,山裏沒有喫的,咱們得去救她。”

衛長瑛睜大了眼,“可是爺爺奶奶他們……”

衛長歌道:“你覺得,爺爺奶奶對我們好還是孃親對我們好?”

“自然是孃親!”

衛長歌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並不是所有的長輩,都有資格做長輩。他們趁着爹爹外出,先是將娘關起來,後又逼我出嫁,長瑛,你需知道甚麼是對的,甚麼是錯的。”

她這一番話是衛長瑛從來沒有想過的,在家中,爺爺奶奶年紀最大,是絕對的權威。他們發的令,即便心有不甘,她們母女三人也只知道苦苦哀求,卻從不曾想過那是否正確。所以,孃親被關了,衛長歌被嫁了,下一個,便自然是衛長瑛。

看着她臉色有些微微發白,衛長歌沒有開口催促她,只等着她自己想明白。好不容易見到衛長瑛眼神變得清亮,像是想通了甚麼,外面忽然又傳來了趙寶妹標誌性的哭叫聲。

衛長瑛緊張地道:“姐姐,我去看看。”

衛長歌點了點頭。

衛長瑛出門後不過片刻就回來了。她臉色有點難看,看着衛長歌,顫着聲音道:“姐姐,不好了,趙家退親了!”

她的緊張是有理由的,即便趙家這門親事再怎麼不如意,可是如今的境況是,衛長歌半路被一個男人劫走的事情已經傳遍了,而趙家又退了親,便是坐實了她的不潔。從此以後,在這個大嶺村內,衛長歌將永遠承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別說是嫁人,怕是正常生活,也不能再直起腰桿。

趙寶妹的哭嚎,應當是心疼錢家那不菲的聘禮的。

衛長歌微微一笑,道:“正好,這樁婚事,本來也不是我要的,好了長瑛,我們去後山吧。”

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爲甚麼會一點也不在乎名節一事,但這樣的衛長歌,顯然給了人很大的安定感。衛長瑛擦了一把眼淚,應了一聲,跟着她走出了門。

走到堂屋的時候,那幾人還在商議事情。趙寶妹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全然是一副潑婦的樣子,而陳雲湘假惺惺地在一旁安慰,卻沒有伸手去拉她。

衛長歌只當沒有看見,徑直就要出門。

“去哪裏!”

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刻的男聲,是衛大年。衛長瑛抖了一抖,害怕地看向了衛長歌。

衛長歌不慌不忙,轉過身來,臉上沒有甚麼表情地道:“爺爺,我孃親被關在後山多日,我擔心她的身子,打算去將她帶回來。”

“啪!”

衛大年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反了你了!”

趙寶妹也顧不上哭了,今天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早已就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她猛地站起身叉着腰道:“你娘這麼多年都沒有生出一個兒子,這是要讓大房絕後!你怎麼敢放她出來!”

衛長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奶奶這話說的,村上那麼多隻生了女兒的,倒是也沒見誰家把人關到後山去。怎麼我們衛家,就一定要這麼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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