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門口。
蘇慕披散着長髮，冷風不停從單薄的外套裏灌進去，凍得人瑟瑟發抖，她卻始終面無表情。
“太太，請上車。”
太太？
蘇慕瞥了徐州一眼，冷哼道：“這聲太太要是讓你們蕭大總裁聽見了，估計得當場氣炸了！”
說罷，便毫不猶豫地鑽進了後座。
坐在車裏，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猶如過電影一般，令蘇慕佯裝平靜的眼神中泛起了道道漣漪。
二十分鐘後，蘇慕抵達別墅，她單薄的身影立在客廳中央，眼睛左右環視着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的裝潢和擺設，和當年略有不同。
可唯一不變的，是這種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的滋味。
“好久不見。”
一聲冷音從頭頂上方的二樓傳來，似曾相識的聲線腔調，自久遠積灰的記憶深處騰起。
蘇慕渾身一顫，條件反射地抬頭，蕭漾就站在二樓。
白襯衫，黑西褲，乾淨利落的短髮，好看的臉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在漆黑硬朗的眉毛下，是一雙犀利的眸子。
和印象中一模一樣！
蘇慕的神經忍不住緊繃了起來。
男人不緊不慢地走下樓，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
隨之，他輕蔑地瞥了一眼蘇慕——臉色蒼白，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
三年了，這個女人當年毅然決然地，毫不反抗地就接受了進精神病院這個決定，期間拒絕了他所有的探望，連一句話都沒有。
天知道，當他一週前看見她申請出院的單子時，腦袋“轟”一聲炸開，心中五味雜陳。
就算對她再沒有夫妻感情，但經過了三年的積壓，也生出了些許的憐憫和同情，而別的，卻依舊絲毫沒有。
蕭漾眼中帶着冷冽，嘲諷道：“不瘋了？病好了？我以爲你這輩子都準備在精神病裏安然度過了。”
蘇慕抿起嘴，露出蒼白無力的笑容，“託您的福，我在精神病裏過得很好。”
這抹笑容像刺一般，立即引得蕭漾一陣不悅。
“既然在裏面過得好，還出來幹甚麼！”說話之餘，他的神情中多了幾分震懾。
不顧他的威懾，蘇慕走上前，一隻手柔若無骨地搭在了蕭漾的肩頭，“當然是想我的丈夫了，我想你也是一樣的，對嗎？”
不得不說，儘管在受盡折磨之後，蘇慕雖然身材不比當年風韻了，可該有的姿色卻絲毫不減。
她繼續輕聲道：“否則，要是沒有你的同意，我怎麼能踏出那道鐵門。”
話音未落，蕭漾利落地拍開她的手，“記住，我讓你出院，前提是你不準打着蕭家少奶奶的旗號四處招搖。”
看着蘇慕一臉木訥，男人長眉輕挑，掛上幾分譏誚：“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爲，當年跟我結了婚，就能在這個位置上坐一輩子吧？”
隨之，他忽地湊近，附在蘇慕耳畔：“嗯？我親愛的……隱婚妻子。”
聞聲，蘇慕眉頭一皺，渾身的血液突然不受控制地朝心臟的方向匯聚。
“當年你是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不需要我重複提醒你吧？所以，老實點。”
“甭管當年我是怎麼嫁給你的，結果就是——我現在還是你名正言順的合法妻子。”
“是，你現在這一秒還是，但我也能保證，下一秒讓你在離婚協議上乖乖簽字，當年我能不費吹灰之力的讓你進了那個鬼地方，你覺得現在就一個簽字，對我蕭漾來說會很難？”
聽聞，蘇慕的手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半晌，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譏誚着問：“林家那位大小姐，好像還不知道你已經跟我結婚了吧？”
蕭漾沒想到她會突然提這件事，深邃的眼眸一下子陰沉下來。
看到他這副樣子，蘇慕故意露出大喫一驚的表情，捂着嘴笑，“三年了，您隱藏的可真好！不過也是，她人在國外，怎麼能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竟然揹着自己，已經跟別人結了婚，嘖嘖嘖……”
蘇慕邊說着邊搖了搖頭，好似真的爲那女人惋惜一般。
蘇慕的手腕被蕭漾一把抓過，喫痛地皺起眉頭，深覺下一秒自己的骨頭就要碎裂，“放手！你捏痛我了！”
“我以爲你天不怕地不怕呢，這點痛都受不了，還來威脅我？”
蘇慕沒有正面回應，反而說：“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蕭總你這樣，莫不是要對我用強？”
說着，她就往前邁了一步，刻意貼近他。
到了這個時候，她嘴角的弧度更加放肆，眼眸中閃爍着意味深長的光亮。
“瘋子！”蕭漾厭惡地用力甩開了她，眸光一沉，隱忍着怒氣說：“蘇慕，你最好別讓我後悔放你出來！”
蘇慕扶着樓梯的扶手，眼神中閃過一道狡黠，冷笑出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直起身板，故作疲倦地伸了個懶腰，揚着聲音道：“好累啊，我的房間在哪裏，樓上嗎？”
她就像沒聽見男人剛纔那一番警告一樣，自顧自地上了樓，身後卻依舊尖銳地感受到一陣冷冽的目光盯着她。
憑着記憶，蘇慕識趣地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客房，然後擰動門柄走進去。
“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她繃緊的神經，這會兒纔得到了暫且的鬆懈，整個人順着門滑落，癱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滿是空氣清洗劑味道的空氣。
看來，客房是蕭漾趕忙讓人收拾出來的，所以還殘留着空氣清洗劑的味道。
“倒是比醫院裏的消毒水味道好聞多了。”蘇慕苦笑了一聲。
半晌，她緩緩起身，走到陽臺前，兩手拉過窗簾。
就在窗簾完全合上之際，正好看見要出門的蕭漾。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有目光的注視，男人一記敏銳的眼神轉了過來，嚇得蘇慕手一抖，拉上了窗簾。
突如其來的黑暗充斥着整個房間，蘇慕顧不得洗澡，直接鑽進了溫暖厚實的被子裏，閉上眼睛，渾身立馬被舒適包圍。
三年了，她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這樣簡單的事情，對她來說，竟是奢望。但，她蕭少奶奶的位置，對於某些人來說，也是這輩子唯一追求的東西。
如果消息沒錯，那麼下週，林露該回來了吧？
不知道……到時候蕭漾見到她，會是甚麼樣的情緒，而……林露見到自己，又會是甚麼表情？
應該很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