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來

你有沒有恨過一個人?

恨到死也想要拖着他同墮無間煉獄?

刀斧加身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她心裏的痛楚,她滿眼血淚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個男人,想要一劍貫穿他的喉嚨。

可她做不到。

每一次,她都覺得離得他只差分毫,可惜,終究還是差了分毫。

她如同蔽履,被人狠狠踢開,大口大口的鮮血再也控制不住從她喉中溢出,耳中嗡鳴一片,她劇烈地喘了幾息,掙扎着吼出一句:“若有來生,我定要讓你千刀萬剮,以償這滔天血債!”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襲明黃,嘴角噙着最涼薄的笑意,一劍貫穿了她的喉嚨。

黑雲壓城巨浪翻滾,她睜着眼看着無根水漂泊而下,終是被漫無邊際的黑暗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蕭雲突然睜開了眼睛。

屋子裏燃着微弱的燭光,朦朧中她瞧見了頭頂的帳子,陌生極了。

她抬了抬手,只覺得渾身痠軟沒有一分力氣。

“啪——”地一聲,打耳邊傳來。

蕭雲扭頭就看到一個小丫鬟摔了手裏的杯子,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

小丫頭趔趄着衝到牀邊,嚎啕大哭:“姑娘,您總算是醒了,四喜還以爲您再也醒不過來!四喜想着,若是天亮您還不醒,我就回將軍府,讓咱們大將軍滅了他們……”

四喜一邊哭一邊唸叨,蕭雲卻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姑娘,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四喜瞧着她不對勁,立馬一抹眼淚站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蕭雲扶起來靠在牀頭,又去倒了一杯溫水來讓她潤潤嗓子。

四喜吸了吸鼻子:“姑娘您餓不餓?四喜給你煮丸子呀?”

“不用了。”蕭雲聲音乾啞。

四喜看着她,突然嘆了口氣:“姑娘,季小侯爺待您不好,您在這兒過得不快活,咱們爲甚麼不回家去?”

“這是甚麼地方?我爲甚麼會在這兒?”蕭雲屈了屈手指,輕聲問道。

四喜愣了一下,險些又要哭出來。

她垂下頭,像是有些喪氣:“姑娘,四喜明白您的意思,您和季小侯爺的婚事是大將軍給您求得陛下賜婚,咱們便是要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您從前說過,咱們大將軍雖然有從龍之功得到了今天這樣的地位,可咱們楚家到底比不上季家這樣的百年旺族。咱們家在京城沒甚麼底氣,您不想大將軍爲難,可,可季家太過分了!”

楚家……大將軍……

蕭雲閉了閉眼睛,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冷得令人發顫。

她是誰?

她怎麼會是楚家的那個小丫頭?

她怎麼能是楚家的那個小丫頭?

楚家狼子野心,勾結叛逆覆了她大蕭的江山,她身爲大蕭的平靖公主怎麼可能成爲楚家的那個小丫頭呢?

她分明記得,楚穆護着司徒青那個狗東西攻入皇城的時候,楚家那個叫做楚玉霓的小丫頭分明才十歲,怎麼一轉眼就已經被賜婚了呢?

若上天當真仁慈讓她得以重來一次,可爲何她會在楚玉霓的身體裏醒過來?她顫抖着看向自己的雙手,纖纖玉指,柔嫩無比。

這不是她常年握劍的那雙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四喜。”蕭雲驀地看向身邊的丫鬟,“我睡了多久?”

“三天。”四喜吸了吸鼻子,不用蕭雲問,就說了起來,“三天前姑娘您去尋季小侯爺,卻……卻被蘭芳苑那個賤人攔住了去路,她推倒了您,還惡人先告狀,若不是您頭上流了好多血暈了過去,只怕這次又要讓那賤人得逞。”

四喜是個話癆,只需蕭雲開個頭,她就說個沒完。

從楚玉霓如何對季子正一見鍾情,到要死要活求了大將軍去請皇上賜婚,到進了侯府不得善待,活得如同影子一樣見不得光。

四喜滔滔不絕講了許久,倒是讓蕭雲弄清楚了眼前的狀況。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陰差陽錯的情況,她曾是大蕭的平靖公主蕭雲,死後居然在死對頭的女兒身體裏醒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她還記得,司徒青謀朝篡位的時候,正是她這幅身體的親爹楚穆始終堅定不移地站在那個狗東西身邊。同她說着甚麼司徒青纔是天命所歸,讓她早些認清現實。

呵,天命所歸?

去他孃的天命所歸,如今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這樣一個機會,她就要讓他們好好看看,誰纔是真正的天命。

她和司徒青,不死不休!

“四喜。”蕭雲,不,從今往後,她就是楚玉霓了。

她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決定。

既然成了楚玉霓,那麼這個身份就要利用好了纔行。

她說:“方纔,你說若是我明日還不醒,你就要回將軍府了?”

四喜點頭:“是啊,不過姑娘您醒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我醒了,就不能去將軍府了?”楚玉霓挑眉看着她。

四喜愣了愣,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大喜過望地點頭:“能的呀能的呀,自然是能的呀。姑娘您總算是想通了,咱們天一亮就走!”

四喜興高采烈地去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就抱了一個巨大的包袱過來。

“姑娘,咱們值錢的東西都帶上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打緊的東西。”四喜咧着嘴衝着楚玉霓笑了笑。

瞧着四喜笑容明媚的樣子,楚玉霓也忍不住笑了笑。

“如今是哪一年?”她問道。

四喜愣了愣,吶吶地說了一句:“昭和七年啊,姑娘您怎麼了?”

楚玉霓笑了笑,原來已經過了七年了,她強壓下心底的翻湧,只說:“四喜,從今往後就是新生了。”

四喜瘋狂點頭:“姑娘說的對。”

只要姑娘能想開,一顆心不在死死地扒在季小侯爺身上,她相信自家姑娘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

第二天一早,主僕兩人就揹着包袱往外走,才一出門四喜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渾身顫抖起來。

楚玉霓皺眉瞥了她一眼:“四喜,你……”

“楚玉霓,你又要鬧甚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耳邊就陡然傳來一聲爆喝。

楚玉霓被他吼得耳朵都有些疼,她揉了揉耳朵,抬頭看了過去,頓時一愣。

彷彿一道雷,直劈到了她的天靈蓋上。

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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