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人的琉璃院雖然是安定侯府裏最好的院落，可是也只是表面而已，一進屋子，那種破落戶氣質便凸顯。
和剛剛雪靈姍的碧落院相比，還真是一個天一個地兒。
秀荷從裏面搬了個凳子出來，估計是冷幽憐被關進柴房後沒人打掃，上面鋪滿了灰，秀荷用袖子撣了撣。
“夫人，您先坐，奴婢去拿一件乾淨衣裳給您換上。”
堂堂安定侯正夫人，即使不受寵，身邊怎麼可能連伺候的人都沒有，冷幽憐抬眸四望，注意到了旁邊小廚房的方向，頓時有了幾分明瞭。
冬日裏天氣冷，那些不把自個兒當成主子的小丫鬟們最愛的就是偷奸耍滑，此刻一定是在小廚房裏烤着火呢。
換上了暖和新衣裳後，冷幽憐隨便把頭髮梳了個髻，側頭盯着秀荷已經燙出水泡的手，皺了皺眉頭。
然後，她按着記憶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了幾瓶早已經見底兒的藥膏來。
秀荷頓時明白過來冷幽憐這是要做甚麼，當下一慌。
“夫人，您是主子，怎麼能給我一個奴婢上藥呢，奴婢自己來就成了。”
冷幽憐笑了笑，毫不在意。
“無妨，把手伸過來吧。”
這句話，明明聽起來那麼平和，可其中卻似帶着命令的語氣，讓秀荷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冷幽憐將藥膏均勻的塗抹在了秀荷手上，然後拿着紗布給她包紮。
看着冷幽憐那嫺熟的動作，和自己被包紮後的手，秀荷驚訝道。
“夫人，您何時學得醫術的，奴婢怎麼不知道？”
冷幽憐動作一頓，似回想到了從前，當年的慕容寒不過是聲望最低的皇子，後因將軍府的幫助，他算是得了聖心，可當初的太子何等鋒芒，豈是這一點點聖心就能超越的。
所以，慕容寒自薦前去邊境三年，而她作爲當時的正妃也跟去了，那三年裏，慕容寒不知道受了多少傷，其中更有甚直接昏迷半月不醒。
是她守在他的身邊，翻閱醫術，日夜照料，後面還在慕容寒陷入敵軍困境時，親自披甲上陣相救……
“夫人，夫人？”
思緒慢慢被秀荷的聲音拉回，冷幽憐斂下了眸中異色。
“秀荷，你先休息會兒，別收拾屋子了。”
說着，她就站起身像是要出去，秀荷輕聲問道。
“夫人，您這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自然是要算賬了。
清理門戶，必須要從身邊人開始，這也是那個狠心帝王教給她的道理！
冷幽憐來到了小廚房外，就聽到了裏面丫鬟們的低聲議論。
“聽說了沒，正夫人又把側夫人給惹了，這下可又有好戲看呢，侯爺回來定要收拾她。”
“哎，咱們幾個真是命苦，本以爲來到這侯府門第能謀個好差事，沒想到卻跟了個那麼無用的女主子。”
“對了，鴻雁姐姐，聽說側夫人身邊的張媽媽不挺喜歡你的嗎，乾脆啊你去找張媽媽說說，把咱們幾個都要去碧落院裏伺候？”
砰地一聲，小廚房緊閉的木門被人推開，其中一個小丫鬟還以爲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廝過來嚇唬她們，立即就罵罵咧咧道。
“誰啊，打擾咱們的清淨，不想活……”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小丫鬟就當即呆立當場。
“正夫……夫人……”
小丫鬟的話語中有幾分不可置信，冷幽憐不是被關在柴房嗎，怎麼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還是這身的素淨打扮，和平日裏穿紅着綠的俗氣模樣實在大相徑庭啊。
冷幽憐緩步而進，清冷的眸子一掃屋中衆人，幾乎每個丫鬟看到她之後，臉上都露出了一絲膽怯，只有那個穿着緋色羅裙的鴻雁臉上帶着笑。
只是那笑，怎麼看也不由心。
鴻雁知道侯爺還沒有回府，怎麼可能放冷幽憐出來，想想也知道這是冷幽憐自己出來的。鴻雁笑罷迎上前，對着冷幽憐行禮。
“奴婢鴻雁見過夫人，翹兒不懂事，惹了夫人不高興，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切勿要和她計較。”
這話說的倒是沒毛病，只是仔細聽了，就會發現其中古怪，難不成她冷幽憐計較了，就反而成了小人？她可還記得剛剛裏面的人說，這個鴻雁和張媽媽關係匪淺呢。
轉過頭，冷幽憐瞥了一眼鴻雁，自然也沒有忽略鴻雁手上戴着的那價格不菲的翡翠鐲子。
心中冷笑一聲，她又看了眼旁邊對鴻雁流露出感激之色的翹兒，輕緩地道。
“你們幾個若不想待在本夫人這，本夫人也可以隨了你們的心願。”
翹兒眼中立即浮現出了一抹驚喜，難道這個無能正室終於開竅了，要把她們送給碧落院？
翹兒心中正歡喜呢，冷幽憐的聲音卻是如同冷水一般澆了下來。
“等會兒本夫人就會讓管家把你們幾個的賣身契拿來，今日起你們就可以出府了。”
出……出府！
這不是直接把她們給趕出去了嗎！
要知道，被高門大戶趕出來的丫鬟基本都不會再找到好活路的，大多都是送去那等子低賤的窯子裏。
翹兒和其他幾個丫鬟都頓時慌了神，一邊不停地向鴻雁求救，一邊對着冷幽憐磕頭。
“夫人，是奴婢不好，惹了夫人不高興，夫人別趕奴婢走啊！”
“是啊，奴婢對夫人可是忠心耿耿吶！”
冷幽憐繡眉一挑，笑了。
“忠心耿耿嗎，好啊，那就讓本夫人好好看看你們的忠心。”
說着，她便指着那中間的小火爐裏燒紅的碳道。
“誰敢把這碳捏在手中一炷香，今日就不必出府了。”
丫鬟們紛紛傻了。
冷幽憐看着沒動靜的衆丫鬟。
“不敢嗎，看來你們對本夫人那所謂的忠心可假得很呀。”
而就在這時，小廚房外傳來了秀荷的聲音，隱約中還帶了些急切。
“夫人，夫人不好了，侯爺回來了，正朝着咱們這過來呢！”
“冷幽憐，你給本侯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