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下暴雨。
九月的雨來勢洶洶,砸在地上,水可以濺到膝蓋上來。
蘇語嫣扶着牆從包廂出來,胃正微微燒灼着,隱隱作痛。
驟乎瓢潑的大雨將她困在公園中央。
此刻,她渾身溼透。
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她半小時前給梁書彥發的消息上。
——“玉華臺這邊下雨了,你能讓人來一趟嗎?”
沒有回應。
蘇語嫣盯着被雨水打溼的衣服,眼底透出幾分自嘲。
“他不會來了。”
梁書彥不會來了。
公園路窄,出租車進不來。
蘇語嫣最終淋着暴雨出去叫車。
到家的時候,渾身被雨水浸的發白,一進門就脫力般倒在門口。
張嫂驚呼了一聲,連忙過來扶她。
“蘇小姐,蘇小姐!我去給梁先生打電話。”
她拿手機的動作很快被蘇語嫣阻止了。
蘇語嫣擺擺手,強撐着滾燙乏力的身體,從地上坐起來。
“不用了,張嫂。”
張嫂張了張口,在和她目光相撞那一瞬沉默了。
兩人都心知肚明,告訴梁書彥是沒用的。
他這麼厭惡蘇語嫣,只怕又會認爲,這是她吸引注意的新把戲。
“蘇小姐,我給您找藥,您先去屋裏把衣服換了吧。”
“麻煩張嫂。”
她點點頭,被張嫂扶着站了起來,勉強回到房間。
梁書彥的房間就在蘇語嫣隔壁,但是兩人一年裏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
蘇語嫣搬進來的那個下午,梁書彥就是站在這處臺階上。
居高臨下地讓她記住——
“我們的關係,不過是蘇爺爺替你強求得來的。”
梁書彥厭惡她,理所應當,合情合理。
蘇語嫣倒在牀上,想到這裏,嗤笑了一聲。
“大學時期,你放棄保研的機會,跟着梁書彥跑去了小語種國外。”
“結果被人家丟在各色人種的國外機場,差點找不到回去的路。”
“畢業後,你放棄了國內知名公司給你拋出的橄欖枝。”
“就爲了龜縮在梁書彥的身邊。”
“成了他的助理,幫他應付梁爺爺,處理緋聞。”
“你告訴我,你們這樣算甚麼正常關係?”
“梁書彥他根本看不起你!不過是你一直在放低姿態討好他罷了。”
她朋友說得不錯。
不過是自己一直在放低姿態討好梁書彥罷了。
圈子裏的人都笑她是梁書彥的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她也從不否認。
五年的時間,蘇語嫣以爲可以捂熱梁書彥,沒想到適得其反,讓他對自己的厭惡更深了。
身體的熱意隨着情緒洶湧,愈演愈烈。
“蘇語嫣呢?”
蘇語嫣躺在被褥裏,頭腦燒的昏昏沉沉,隱約看見梁書彥走過來。
他一直這樣好看,高挑的個子,俊美的臉。
不言不動時,整個人似浸在的冰裏,拒人千里外,清冷桀驁。
梁書彥停在蘇語嫣面前,黑沉的眸子透着寒意。
“這又是甚麼新把戲?”
意料之中的質問。
滿腹的難受,像是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蘇語嫣一閉上酸澀的眼,情緒便隨着眼角的生理淚水一起滾落下來。
“哭甚麼?”
梁書彥伸出微涼的手,替她一一拭去多餘的淚。
他的動作也算輕柔,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嘲弄。
“要是覺得委屈,沒人求你在這。”
沒人求你在這。
又是這麼一句。
是了,是她忘了。
是她當初哭着求着要留在梁書彥身邊的。
這段關係,於梁書彥而言是束縛,高興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先生,蘇小姐真的病了。”
張嫂不知何時跟了進來,拿着電子體溫計抵在蘇語嫣額頭。
“三十八點九,怎地會燒的這麼高?”
梁書彥抿着脣,從張嫂手中接過體溫計。
凌冽的目光在觸及顯示屏時微微一閃。
“嬌氣。”
他扔下這麼一句,正準備再說些甚麼,突然被嗡嗡作響的手機打斷。
打電話的人情緒似乎很大。
蘇語嫣能夠隱隱約約聽見話筒裏傳來“暴雨”、“機場”等字眼。
隨後,她聽見梁書彥沉吟了一聲,“待著別動,原地等我。”
態度是少見的焦急和強硬。
電話一掛斷,還不等衆人詢問,梁書彥便急急地出了門。
“梁先生這是?”
“他去接人。”
去接誰?
蘇語嫣沒有明說。
不過她知道,那人只可能是季丞嬈。
那個梁書彥在心裏藏了十年的白月光。
那個旁人提不得,碰不得的季家二小姐。
張嫂沒再說話,默默將手中找好的藥遞給蘇語嫣。
“蘇小姐,今天你生病了。”
“今晚……就別再去客廳等梁先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