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隱忍護東

熊熊烈火燃燒的藤蔓化爲一條巨大火龍死死纏繞哭喊着的江東,任由他如何呼救終是無人救援。她們就那麼看着,笑着,眼睛裏烈火的光芒吞噬了她們的靈魂。一個女子試圖衝進火場救出江東,卻被身後蹲守黑暗中那隻無情的手一併推入大火中,香消玉殞。

江南從睡夢中驚起,坐起身來,破損舊制的窗外已經濛濛的漸起微光,母親慘死時的表情還歷歷在目,掙出了一身的冷汗。

穿好衣裳的江南疾行步入江東房中,這裏安靜如水,精緻雕刻的屏風畫風輕撫簡練,寥寥幾筆便促成一幅佳作。刻意調整氣息,輕撫上江東略顯蒼白熟睡的小臉。見江東睡意酣甜心中憂思這才稍稍放鬆些,那日一場大火險些要去江東性命,若非老天憐憫及時的一場大雨,恐今日她江南蹲守的就不是這牀榻而是冰涼的墓穴。

身子已活動開來睡意自然消除的快,江南放輕步伐帶上房門,欲要回房,只聽得院中有些私語聲,走近一看才知是大姐貼身丫鬟阿蘭與煮飯婆婆們。江南隱約聽得婚事二字且與自己有關,心中大駭,細聽之下方知自己已被太后賜婚與玩世不恭的安樂王。

心不免被此事所得緊,走路險些撞上牆柱,心事重重的回至房中。

這些年,她已是裝聾作啞不問家族中的任何事了,爲何還是要將她送出府去,若是她當真嫁人,弟弟江東以後的日子……

爲躲避家中姐姐們的迫害,江南自江東出生後便決心不再開口,裝作啞女,即便是當年姐姐如何的欺辱,也是砸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決然不曾再說一句話。隱忍至今,不爭,不搶,不過是想要看着弟弟江東安全長大,護他周全罷了。

如今卻突降聖旨被賜婚其中緣由不用多說,定然是大夫人從中作梗將自己嫁了出去。長嘆一聲,盡顯哀怨與無奈。

晨曦在後廚房忙碌的吵鬧聲中甦醒過來,江南第一大廚嘹亮的嗓音貫徹入耳,橫掃後廚房每個角落。江南也早早被拖來打下手,原爲江家三小姐卻從不曾享受過三小姐的待遇,年紀雖輕凡事卻看得開,時常被兩個姐姐欺凌到連下人都看不過眼,仍舊一聲不吭,府裏的下人都暗自佩服她這股子倔勁。

嘈雜聲在江西踏入後立消大半,江南身子一緊將自己刻意隱藏至最裏面。心中暗自祈禱卻絲毫躲不過現實的殘酷,阿蘭威嚴大喚一聲江南,所有目光瞬間幻化成一道道利箭直射角落中的江南。被強制性帶出的江南始終卑微的低着頭與那高高在上的江西形成奴隸與公主之分。

江西不屑多看骯髒的江南一眼,示意阿蘭去辦事。

廚房後院江南門前,阿蘭一把扔過衣服鄙夷道:“換好衣裳,今兒可要迎接太子爺和安樂王,放聰明點若是失了夫人和老爺的面子有你受的!”撂下話後襬了江南一眼,隨即離開院落。

江南望着手中綠蘿衣裳分外眼熟,幾經回憶嚇得臉色驟變,大顆淚珠滾落墜至衣裳上綻放成一株動人的花朵兒,心中悲痛萬分喚着孃親。悲傷之餘好似驟然憶起何事,迅速越過別院趕至江東院落。

此刻小人兒江東獨自一人嘻嘻哈哈的玩樂着,心頭悲傷在見到無憂無慮的江東後已消失大半。江南輕釦住江東肩膀,雖只有三歲卻知世上只有三姐姐對自己最好的江東歡脫的撲進江南懷裏,小人兒不停的在江南懷裏蹭着,嬉笑着,開心至極。

“東兒,待會兒倘若奶孃要帶你出去,你就說肚子痛不要出去好嗎?”

面對一個三歲的小孩怎能叫他理解何爲心機與城府,江南強顏歡笑捧着江東純真無邪小臉,比劃着只有小人兒懂得手語:“答應三姐姐好嗎?”

江東抿着小嘴重重點頭,忽的雙手勾住江南白皙的脖子踮起小腳尖在江南的嘴角那麼一親,圓溜的大眼睛被彎成兩輪潔白無瑕的月亮說:“奶孃說,喜歡就要親親,東兒最喜歡三姐姐,東兒一定聽三姐姐的話!”朦朧的光亮映着江東可人的臉蛋兒,東兒的乖巧令江南欣慰。她輕撫着東兒的頭髮,緊擁至懷中,不願放手。

紅燭暖帳,夜夜笙簫,衣襟袒露皆爲風塵女子,偶有那麼幾人超凡脫俗卻誤入紅塵令人惋惜。久居紅香閣者乃當朝小王爺,江南被賜婚夫婿--安樂王。生性風流乃京師衆人皆知之事,爲勸說其一同前往江府,太子無奈只得變裝潛入紅香閣。

“換換衣裳,我們一同前去江府!”太子瞧着躺在牀榻上衣衫不整,精神恍恍惚惚的安樂王,到是不急不躁,品着茶靜等其緩過精神。

眼見假寐不成,索性爽快穿好衣裳,二話不說便隨太子離開紅香閣。

馬車之上,安樂王倒是快人快語:“娶人可以,可否商量換個人選?”自打太后下旨賜婚,他就不曾上心,派人稍作打聽才知這江南又啞又無地位,此門親事百害而無一利。

太子微合雙眼,睜開之餘回道:“江家明着爲江砳文掌勢,實則真正管權者乃江家主母,她對這個三小姐是最不看重因而急於將其嫁出,素日裏你表現的最是貪劣,江家又怎會將兩個嫡女嫁你。”

太子爺一番言論着實令安樂王捏了一把汗,可如今局面已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無奈之下安樂王只得嘆息“任人擺佈”,臨行前提出一小請求,也得太子允諾。

忙活得熱火朝天的江府,將太子與安樂王迎進府後便將所有動靜移至後廳,避免驚擾太子二人。大夫人早已備好酒席只等入列,爲迎接太子爺江家皆爲盛裝出席,二小姐江北與大姐江西花枝招展一看便知地位不俗。而相比之下,身旁的江南則素雅清秀很多,衣着雖爲上等布料然衣裝款式卻早已過時,明眼人一看便知乃三四年前的舊款。稍有威望財力之人都不會選擇舊款來迎接客人,失禮且俗氣。

太子僅空隙間餘光瞟了一眼幾乎與下人站至一線的江南,隨即便不在多看,身旁的安樂王倒是比衆人想象中的彬彬有禮許多,並未如傳聞中那般不堪。

飯桌之上江砳文與太子二人相談甚歡,時不時主母也會聊上幾句,但畢竟爲婦道人家,場面之事仍舊不易過多幹預。說話空檔之餘,江西假意關心道:“三妹你今兒這身衣裳可真漂亮與當年二孃穿時簡直如出一轍,皆是美若天仙吶!難怪當年父親如此癡迷於二孃,今兒瞧見當真還以爲二孃復生了!”

江西看似無意之舉,實則卻是故意將江南推至被人嘲諷的風口浪尖。對於當年大夫人生不出兒子,父親納母親沈氏爲填房之事一直心懷芥蒂,當母親難產後便將所有怨氣加註至江南和江東身上,這也是爲何江南在看見母親衣裳後,千叮嚀萬囑咐江東不要現身的緣由。

如此尷尬局面江南除了默默忍受基本無從反抗,太子與安樂王聽得此話皆是一驚,久居朝堂之上的太子爺對這種小女人間的把戲若是放在普通飯桌上他早已冷聲離席。只是今兒這飯局可使不得,太子敷衍着喝了杯酒並不支聲,任由江西“肆意妄爲”。

雖對江南無一絲情感,主母卻是個要面子的人,眼見江西略顯過分便咳嗽兩聲示意其就此作罷。

飯局過後,方纔被難爲之事如疾風一般傳遍整個江府,儘管已習慣江西的刁難,心頭仍舊會覺得難受。本想躲至後廚房,買菜婆婆卻趁機使喚江南,將錢袋與一籃子隨手一扔讓其出去買菜。想來出去也好,待在這兒也是難受,傷神。

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熱鬧非凡,過往人羣絡繹不絕,江南沮喪的挎着竹籃朝菜攤子走去。路中卻傳來女子悽慘的求饒聲,江南一時被吸去視線,才知是本地富豪秦家大少爺攜家丁當衆強搶一苦命女子去做妾侍,女子哭喊着不從,奈何力道遠不如五大三粗的男子,這纔有了此番鬧劇。

此事雖與自己無關,然女子悲情的哭喊聲觸動江南心絃,不由得觸景生情,決意冒險幫這苦命女子一回。

遊玩街上的安樂王也被此番場景吸引,剛準備來個英雄救美卻未料有人先出面制止。只是來者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安樂王定睛一看才知是江家三小姐江南。進府前安樂王懇求太子找人替他進府,待他玩會兒再進府請罪。這也就是爲何酒席間大家見得安樂王斯斯文文絲毫看不出風流成性本質的原因。人雖未正面進府,在衆人把酒言歡時他卻跳至高牆瞧了一眼衆人,江南打扮怪異自然令他印象頗深。

江南膽怯着移至大少爺跟前,面對凶神惡煞的秦家少爺江南顫抖着遞過一張紙條,然後迅速手指身後,不明其由。打開紙條神色大變的大少爺彷彿見鬼一般帶着手下急匆匆便朝江南手指方向追去,江南則趁機將女子扶起示意她趕緊逃命,自己也慌忙脫身。

圍觀衆人面面相覷皆不敢多言便各自散去,安樂王眉峯一挑玩心大起,提腳尾隨秦家大少爺而去。半道截住後故意撞身輕而易舉便探取紙條,只見那紙條上赫然躺着六個大字:家醜不可外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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