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捂着額頭,爲甚麼她每次見到陸忱,都是這樣狼狽的模樣。這樣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就在她懊惱的時候,陸忱沉聲對她說:“楚凝,上車。”
楚凝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錯愕,腳步定定的站在原地,但本能告訴她,這個時候她是不想面對陸忱的。
但對於他的命令,她無法抗拒。
還是拉開了後車門,坐到了車上。好在陸忱的車都是高檔型,空間不至於太逼仄,還能讓彼此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
“陸先生。”楚凝禮貌的打了聲招呼,聲線發緊。
“嗯。”陸忱應了一聲,黑眸凝視着她的額頭,忽的抬手,動作無比輕柔的撥開她額前的碎髮,語氣也是極其溫柔的:“怎麼這麼不小心,走路都可以撞到。”
他那熾熱的手指觸到她的額頭,肌膚相碰,讓楚凝如同觸電一般,她下意識的抬起手,將陸忱的手擋到一旁。
似乎沒想到她這麼迅速的抗拒,陸忱的手在空氣中僵了僵,成熟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抱歉的笑意:“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我總還記着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那麼丁點大的小丫頭……”
楚凝張了張脣,話到喉嚨卻又換了另外的意思:“陸先生,你叫我來有甚麼事嗎?”
她的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倒是讓陸忱有幾分詫異。
看着那雙寧靜的黑色眼眸,他沉默了幾秒鐘,半晌才緩緩道:“是關於今天晚上的事情……”
“我……我甚麼都沒看到,甚麼都沒聽到。”
還沒等他說完,楚凝忙不迭開口,一副急急忙忙要撇乾淨關係的模樣。
“你知道我想說甚麼?這幅樣子,倒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陸忱半開玩笑的說着,卻並沒有讓氣氛緩和一些。
“抱歉,陸先生。我並不是有意去打擾你,當時我們班也在那裏聚會,我只是碰巧路過……”
“聚會?畢業聚會嗎?”
陸忱的話題跳轉,讓楚凝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愣怔片刻,才呆呆的點頭。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你就大學畢業。”
“還是要謝謝陸先生你這麼多年的資助,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連上大學的機會都沒有……”
“好了,你何必學那些助養的孩子一樣,也對我來歌功頌德的這一套。楚凝,你跟我大可不必這樣。”陸忱擺了擺手,扯着嘴角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來。
“爲甚麼?”楚凝抬眸,直勾勾的望着他,一個不小心將心底話說了出來。
當然,剛問出口,她就後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陸忱顯然也怔住,波瀾不驚的臉龐飛快的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就恢復如常,語氣淡然:“你是我第一個助養的孩子,自然意義不同。”
原來是這樣嗎?
楚凝嘴角揚起笑容來,垂下的眼眸深處失落的情緒暗暗流動。
“話說回來,今天晚上你看到的事情,還是需要保密。”陸忱沉聲道:“不過你可別誤會,那僅僅是陪我出席的女伴而已。有的時候,眼睛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保密的。”楚凝沒有片刻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雖然她的心裏有滿滿的疑惑,比如,如果僅僅是女伴,那爲甚麼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又爲甚麼要特地來要求她保密?
但這些問題,她沒有資格過問,就算問了也得不到回答。
“我相信你會守口如瓶的。”陸忱顯得很滿意,問道:“你現在是要去哪?”
“回學校。”
“這麼晚了,地鐵估計也沒了。你一個女孩子,打車也不安全。”陸忱抬手看了一眼精緻的腕錶,不容置喙的說:“我送你一程。”
楚凝就算想找藉口也找不到了,陸忱的話說的滴水不漏,讓她只有答應的份,客氣的說了句“那麻煩了”。
陸忱吩咐了前頭司機一句,很快車子就啓動,奔馳在夜晚的馬路上。
兩個人坐在後車廂裏,空氣中盡是沉默。
楚凝可以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水味道,並不難聞。
她們之間的碰面,總是有一大堆不相干的人。貌似在她的記憶裏,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獨處的時候。
“都已經畢業了,你還住在寢室,沒有搬出去住嗎?”陸忱以長輩的口吻問了一句。
“嗯,還沒有確定工作,就只好繼續賴在寢室裏。打算等找到工作,再到附近去找合適的房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設計專業的吧?”
“我是讀服裝設計的。”楚凝頷首,她覺得大概是因爲喝了酒的緣故,所以陸忱比平日的話更多一些,也顯得隨和許多。
“服裝設計,我記得WE旗下也是有服裝這塊的。不如你來WE工作?也省的四處奔走面試。”
“這……”楚凝遲疑片刻,抬眼看向陸忱。
他的臉上依舊是帶着那一貫的淡淡笑容,可目光灼灼裏透着認真的光芒,並不像是開玩笑。
“WE是大企業,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學畢業生,對自己的水平還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的。陸先生,多謝你的好意,但我能力不夠,還得歷練歷練。”她婉言謝絕,一番話說的也極爲官方。
“我也有聽吳助理提起過,說你各方面的成績都很好,在設計這塊很有天賦……”
“那都是吳助理的謬讚,WE那麼多知名設計師,我還是不去湊熱鬧了。”楚凝再次不動聲色的拒絕掉。
也許是楚凝的錯覺,她似乎瞧見陸忱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不過轉念想想,大概她也有點醉,眼睛也花了。
陸忱嘆了口氣,“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強求,人各有志。”
之後,兩個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陸忱有些疲憊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不知不覺閉上眼睛,像是熟睡過去一樣。
楚凝將腦袋偏向窗外,看着疾馳而過的風景,心情複雜。
之前她也有想過去WE工作,想要努力工作來爲公司添磚添瓦,在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她報答陸忱這麼多年恩情的一種方式。當然,她也有私心——她想要更靠近陸忱一點。
如果能夠跟他在一個地方工作,哪怕每天能夠多見到他一次,她就滿足了。
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可暗戀一個人,註定是傻傻的,幼稚的,固執己見的。
但後來,當得知陸忱訂婚的消息,楚凝就知道她應該死心了。
不論再怎麼深愛一個人,當對方已經有了另一半,在道德上,她都應該保持距離,不再去打擾。
她將原本寫好了、準備投到WE的簡歷,默默地刪除。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停在了宿舍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