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作爲親王,只需要在賢王府門口接應,以賢王如今的身子,夏弦月一點兒都不奢求,她院士做好了喜娘攙扶下轎的準備,眼前卻迎來了一隻分外白皙的手。
夏弦月有些錯愕,還是接了過去,滿是欣喜。
賢王的皮膚很是白皙,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病弱之色,夏弦月握着略有些冰冷的手,按照喜娘說的跨火盆,進禮堂。
禮堂之上,八寶椅上坐着淑貴妃,夏弦月快速的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
“新娘新郎正式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拜天地,拜父母,夏弦月牽着紅色綢布跪在地上,聽着耳旁賢王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想要攙扶着賢王起身,卻被他搖頭拒絕了。
等到賢王終於起身,夏弦月鬆了一口氣,心道只剩下最後一個步驟,就結束了,卻聽院外在高聲呼喝:“參見皇上!”
淑貴妃聽見太監唱喏,便從八寶椅上站了起來向門外迎了上去,“皇上怎麼有時間過來?正好耀兒夫妻再拜天地,您來的正好。”
“朕可是耀兒的父親,兒子成親,朕身爲父親,理應到場。大家不要拘束,開始吧!”淑貴妃攙扶着聖上一齊坐在了八寶椅上,只聽唱喜的紅官喊道:“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夏弦月瞬間便明白了紅官的用意,心卻是提起來了,唯恐賢王撐不住,二人又拜了一次。起身的時候,賢王病弱的身子一晃悠,好在穩住了。
夏弦月只聽耳邊輕聲:“放心吧,本王還撐得住。”聞言,夏弦月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夫妻對拜!”
二人面對面的跪了下去,夏弦月垂着眉眼,緩慢的抬起了頭,頓時嚇得魂兒都沒了。她的新婚丈夫的魂魄,竟然要分離出了身體!
此時的夏弦月只想爆粗口,她就知道,以賢王病秧子的身子,拜一次堂就已經極其艱難,竟然還拜了兩次高堂,這不是要了賢王的命嗎!
好在賢王的魂魄還沒完全和**分開,夏弦月只得將腦子磕了下去,低聲喊道:“王爺?王爺趕緊醒醒、醒醒……”
夏弦月心裏很亂,她在考慮是否讓賢王魂歸**,還是讓他魂歸西天?魂歸**,賢王暈倒在地,坐實她克親的名聲;可若是魂歸西天,雖然能暫時的讓賢王撐着最後一口氣完成拜堂的步驟,可若是死在了新房裏,她的名聲更糟。
她整個人都愁了,心一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賢王若是真的死了,也是他病死的,和她沒關係。
夫妻對拜,新娘夏弦月,受了新婚王爺蘇隆耀的跪拜大禮。只見新娘自己掀了蓋頭,一個彎腰,抱起了新郎,當今病弱的賢王,飛速的向王府後院而去。
禮堂衆人皆是被新娘勇猛的動作嚇得緩不過神兒來,還是淑貴妃腦子清楚。撇下了依舊穩坐在八寶椅上的聖上。
新娘抱着新郎,連帶着淑貴妃一起離開了禮堂,紅官這才匆忙喊道:“禮成!送入洞房……”
淑貴妃剛進後院,便開始吩咐了起來,“去,將前院太醫院的衆人給本宮招來,快去!”
夏弦月抱着賢王一路直奔新房,到了房門口,轉身便把賢王放到了隔壁屋子。
跟隨着賢王的初二公公很是不滿,王妃剛嫁進王府,竟然就嫌棄他家王爺,新婚當天,竟然將賢王放進了客房?“王妃,今兒是您和王爺的大喜日子,王爺呆在客房,於理不合。”
初二公公說的委婉,夏弦月也明白將新婚丈夫放在客房對她名聲不好,可這人魂兒都要沒了,再受喜慶的東西,只怕剛進去,人就死了!
夏弦月左右斟酌,說道:“賢王身子重,受不了喜慶的東西,這間房子就好。”她不擅長看病,將賢王放在牀上,就不知道該做甚麼了。
好在淑貴妃來的很快,見賢王在客房很是不悅,瞬間就發作了出來。“你是王爺的正妃,本宮讓你嫁進來就是伺候王爺的,王爺身子不舒服,你還不過去伺候?”
淑貴妃目光凌厲,夏弦月只得攥了帕子給賢王擦臉,順便將他緊勒的衣襟給鬆開,哪想着又招了淑貴妃的不滿。
“賢王身子骨弱,你硬扯衣領,難道就沒想過會傷了賢王?”
淑貴妃緊皺眉頭,直接自己動手,將賢王的衣服一層層解開,只剩下裏衣,順便還瞪了夏弦月一眼,只覺讓賢王娶了夏弦月,是做的做錯誤的決定。
太醫來的很快,以劉太醫爲首的諸位太醫排在牀邊上,靜等淑貴妃的安排。
“劉太醫,賢王的身子不是已經排清餘毒,身子大好嗎?怎麼會突然暈倒?”淑貴妃心中焦急,不敢打擾太醫的診治。
劉太醫爲賢王把脈,頓時跪在了地上,“老臣無能!賢王!賢王脈搏微稀,恐怕……怕是……”
“滾開!”淑貴妃不信,踹了劉太醫一腳,“你們,你們都來爲賢王診治,若是誤了賢王的命,聖上定是不會放過你們!”
淑貴妃這番呵斥,走到房門口的聖上聽得一清二楚,也未怪罪淑貴妃口不擇言,快步走到了牀頭。
“還愣着做甚麼!賢王的命若是沒了,朕讓你們通通陪葬!”
“微臣遵旨!遵旨!”每一個上去爲賢王把脈的太醫,都心如死灰,賢王的身子,此時竟然已經日薄西山,救不回來了?“臣等無能!臣等該死,皇上恕罪!”
夏弦月看着跪成一排的太醫,面色淡然,賢王雖然脈搏稀薄,身子也是日薄西山,卻絕對死不了,他的魂魄還在,就這樣撐着還能活個十來年。
夏弦月不擔心,也就不悲傷,這幅淡然的模樣落在淑貴妃的眼裏分外刺眼,淑貴妃心中冒火,只覺夏弦月克親的名聲害了她的兒子!
“王妃!你是耀兒的正妃,耀兒這裏不需要你守着,你去佛堂給耀兒祈福去吧,這是你身爲正妃的職責,記得,莫要偷懶。”
淑貴妃想要夏弦月遠離賢王,想來想去只有讓夏弦月呆在佛堂裏面纔不會克着賢王,好讓她兒子儘早的醒過來。
夏弦月瞅了一眼牀上蒼白的男人,確認賢王不會在她離開的時候魂歸西天,對着淑貴妃和聖上盈盈一拜:“兒媳這便去佛堂爲王爺誦經唸佛,抄寫佛經,祈求王爺早日安康。”
“愛妃?”聖上有些不贊同,可見着淑貴妃通紅的眼睛,也就沒再說甚麼。
夏弦月由初二公公親自帶路,去了離正房較遠的佛堂,推門進去,就見一尊白玉觀音像滿含慈悲的看着她。
“王妃娘娘,佛堂到了,民間傳說九九八十一難,只有抄夠了這滿難的經書,才能得到真正的福報,您爲了王爺,辛苦了。”
初二公公低垂着頭,見夏弦月跪在了觀音像前,虔誠的禮佛,這才退身出去。
夏弦月跪在蒲團上,沒有人知道,不管何時,只要她跪在佛像前,眼前她纔剛剛見過的,普度衆生的觀音像,就會消失不見,她能看見的,只是一座蓮花臺。
儘管如此,她還是規規矩矩的跪拜,許了心願。這才坐在一旁的小桌子旁邊,抄起了佛經。
佛堂是新修葺的,她能聞見泥土的芳香,看見門外閒遊的魂魄,在佛堂裏,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心境,只是,抄寫佛經就不那麼美妙了。
九九八十一遍,夏弦月非常的清楚,這是淑貴妃看她不順眼了,想要祛除她身上的晦氣,讓她遠離她的寶貝兒子!
病房裏沒了方瓊的身影,淑貴妃鬆了一口氣,又讓衆多太醫一一診治,以劉太醫爲首的衆人,滿是喜色。“恭喜聖上、賀喜娘娘,王爺的身子穩住了,想必再過不久就可以清醒了。”
“皇上,耀兒沒事兒了!”淑貴妃驚喜的握着聖上的手,看着牀上的賢王,鬆了一口氣,只覺得沒了夏弦月那個掃把星,賢王的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聖上對太醫的生存法則很是清楚,此時卻不忍拂了淑貴妃的喜悅。“耀兒身子有太醫守着,定會安安穩穩的,你就放心吧。”
“諸位太醫,今兒你們幾個就守在賢王府,賢王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小心你們的腦袋!”聖上出來的時間太長,儘管淑貴妃想要守着賢王醒來,卻不得不陪着聖上回宮。
今兒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她們母子兩個註定不能在一起過節。同樣的,作爲新任皇家兒媳的賢王妃,不僅不能中秋賞月,還要努力抄寫佛經!
夏弦月以虔誠的心祈求賢王不要死的太早,每抄寫一張紙,她都要禱告一番,她每禱告一次,那躺在客房裏病重的賢王都要皺一次眉頭。
諸位被強迫留在賢王府的太醫,見到賢王皺眉頭,心中大喜過望,這下子他們不用擔心向上人頭不保。
眼見天已經黑了,佛堂裏燃起了悠悠的燭光,夏弦月聽着門外的腳步聲,很是驚喜。“秋兒,你怎麼來了?”
“小姐,奴婢要是不來,您就等着在佛堂裏餓死吧。”秋兒將笨重的食盒放在小桌上,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