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日一到，天氣比以往更要熱了許多。
趙爾昌是戶部侍郎，家中銀錢一向松範。胡氏早在升溫時便令人去購冰了，一大早又分別送到了府中各個姨娘乃至庶子庶女的房中。趙明珠連同府中的庶女趙悠然是第一個來的，其次便是趙芸。
“以往姐姐來請安都是最早的一個呢，沒想到今次倒是比我遲些呢？”趙明珠手裏搖着美人扇，看起來一派純美天真。
趙悠然站在趙明珠身後，只是笑了笑。
趙父趙母感情深厚，府中妾室也不多。只是胡氏在生出趙芸後始終沒誕下男丁，到底不孝有三，無後無大。因此便是心裏再怎麼難受，胡氏還是將自己身邊的大丫鬟提拔了起來，待生下趙悠然後，便升爲了妾。
在趙悠然出生不久後三年，久未有孕的胡氏便再度懷孕，生下了府中唯一的男丁，趙繼承。
也因此趙爾昌覺得庶女是個有福的，胡氏待她雖不如趙芸姐妹兩個，但將養之上也不出甚麼錯。
“三妹妹怎麼回來了，不是陪着周姨娘禮佛嗎？”趙芸卻並沒有回趙明珠，反倒笑對着趙明珠身後的趙悠然說話。
平日這一對兒嫡女感情最好，如今卻突然朝自己開口，趙悠然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回趙芸的話，“姨娘說馬上到端午了，該一家人一起過，又怕祖母唸叨，便讓我先回府了，自己留下伺候佛祖。”
府中老太太信佛，老太太年紀大了，腿腳缺不方便，胡氏爲府中掌事夫人，自然不能替她去禮佛。是以每年周姨娘都會帶着府中部分人去京郊的山上禮佛朝拜，只不過今年恰好與端午撞上了，便讓趙悠然歸了府。
“端午節便該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過，老太太也開心。”胡氏笑着說了一句，又問趙悠然，“你昨個兒剛回來，府裏頭比京郊要熱上許多，這幾日記得向廚房要些解暑的涼湯。”
“謝母親掛懷。今日一大早便接到了母親送來的冰盆，去了暑氣。”趙悠然連忙道，一旁胡氏笑了笑，又讓幾個女兒坐下，趙明珠手手持美人扇，正要坐在趙芸身邊，卻見趙芸已經避開她，去了趙悠然一邊。
翠竹在一旁適時的拉開椅子，“大小姐，請。”
“姐姐——”趙明珠嘟着嘴，“今天一天你都不理我，你是怎麼了？”說完又看着胡氏，那日的事兒胡氏都擺明了相信她，若是趙芸還藉着那件事兒衝着她發火，可就是胡攪蠻纏了。
趙芸搖了搖扇子，扇走了一絲熱風，這纔對趙明珠道，“今日三妹麼剛回府，想與她說會話兒。再者不是一會兒還要去看賽龍舟嗎，三妹妹沒姨娘陪着，我身爲長姐，自然該照顧着。”龍舟賽每年一度，各家貴女也都是會被主母帶着去看的。
又看着趙明珠，“明月，你過了年也及笄了，三妹妹不過十一歲幼齡，這你也要計較麼？”
她都這樣說了，趙明珠再說甚麼都先得自己不對。上座的胡氏倒是滿目笑容，“明月，以往你姐姐老跟你膩在一起，如今只是跟悠然說會兒子話，你便不樂意了麼？”罷了也沒等趙明珠說話，又擺了擺手袖子，“說話的功夫便把時間忘了。剛纔忠勇侯夫人已經着人來催了，說是在看臺留了位置給我們。”
又吩咐起，“轎子都備好了麼？”如今早上去正好，若是再晚上些日頭就太大了。
“回夫人的話，已經備好了。”
“今兒個說是端親王和瑞親王兩個要親自下場。吏部大人親自主持的比賽”，幾人一齊往外走，一邊走胡氏邊說，“我聽人說，那瑞親王脾氣不好，如今又得陛下寵愛，等今兒去了，你們手裏頭的糉子，可要扔到他船裏。”
龍舟比賽是一樣，船隊除了打頭的兩個王爺，剩下的便都是京裏的年輕權貴。
說起來是端午節的賽龍舟，也是各家貴女展示廚藝的地方。將那做好的糉子甩入兩方船隊之中，爲兩隊兒的舵手鼓氣。演練到今日，哪方船隊的糉子多，也成了一個比拼的項目。
趙悠然是庶女，甚少有機會參加這樣的盛會，只細心聽着嫡母所說，生怕自己錯了，又問，“可是母親，若是給了瑞王，那端王生氣如何是好？”
還來不及胡氏回應，一旁趙明珠便嗤笑出聲，“三妹妹還真當兩個王爺閒的無聊？哪個細心看你的糉子？”
趙悠然只當自己問錯了，慌忙垂下頭，趙芸便笑道，“三妹妹不必緊張，左右那船兒離的甚遠，便是那兩個王爺再霸道，也跑不到席上抓你？”
趙悠然只以爲大姐姐替自己解圍，便忙衝她笑了笑，也再不敢說甚麼話了。趙芸瞧此，只是搖了搖頭。
說起來這三妹妹倒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她記得，上輩子這這位三妹妹嫁的並不高，只是普通的京官。卻也在自己病後失寵時常來看自己，可恨自己那時傻，聽她說不要再留趙明珠在府中時，竟覺她是挑撥姐妹之間的感情，讓她在不要來孫府。
——人心冷暖，趙芸也懂了，並非如趙明珠那般巧言令色之人便是對你好的。
後來她便被孫韞送到了別莊，病癒發沉重之時，這個被她趕出孫府的庶妹卻時常來看她。趙悠然不善言語，可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難。這輩子要分不清楚誰是真正的親人，那她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