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封存的記憶

“老爺子認定了你做孫媳婦。”蘇默安眯了眯眼,語氣分明和緩,卻讓虞歡覺得背後發涼,陰森森的。

她被蘇默安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幫我從裏屋的櫃子上取壇酒來。”虞歡緩了口氣,“我上個月新釀的酒,烈得很,要不要來一口。”

“你受傷了,不能喝酒。”蘇默安淡淡說。

蘇默安每次見她的時候,都對她溫柔紳士,仔細體貼。

但她很清楚,這其中並沒有一絲一毫情分。

就像她滿背的傷,蘇默安連一句送她去醫院都沒說過。

他可以爲她解決麻煩,做些事情,但他永遠不會真正關心她。

酒還是拿來了。

密封在罈子裏,乍一掀開,酒香四溢,帶着清冽和辛辣的味道。虞歡砸了咂嘴,用粗陶碗給自己斟滿,像是無意提起般道:“你最後一次見我爸媽是甚麼時候?”

幾大口烈酒吞進肚子裏,從嗓子眼一直滾着燙到了胃裏。

連着背上的傷都沒那麼痛了。

“小酒鬼,你在審問我?”蘇默安輕笑着拍了拍虞歡血淋淋的背。

虞歡一口酒沒順下去,猛地咳了起來。

他媽。

“你先走吧,我得關門去醫院了。”虞歡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下了逐客令。

看來她從蘇默安這兒,短時間內是套不到話了。

蘇默安掏出帕子來擦手,低垂着眼,聲音裏帶着笑意:“儘快養好傷,週日壽宴,我來接你,老爺子一年多沒見你了。”

那方手帕上,沾滿了虞歡的血。

蘇默安眼裏沒有一絲心疼。

虞歡扯出笑容:“真希望這次去你家能平安回來,而不是像上次……”

一瞬間,房間的空氣都彷彿冷了幾度。

只是再看向蘇默安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笑眯眯的樣子,手卻覆蓋在虞歡背上來回撫娑,時輕時重:“上次是個意外,記住了嗎?”

幾塊瓷片完全沒入了虞歡的皮肉裏,霎時湧出更多血來。

虞歡翻了個身,背部死死貼住搖椅,瓷片隨着搖椅的幅度割着她的皮膚,刺入肋骨,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原本就慘白的嘴脣更是疼得微微發顫。

她卻毫不在意似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記住了,蘇總。”

說着,已經閉上了雙眼。

沉默半晌後,蘇默安的聲音再次響起:“老爺子希望我們儘快領證,舉辦婚禮。”

虞歡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腳步聲,關門聲……

等虞歡睜開眼的時候,店裏已經只剩下她自己。

結婚麼?

她突然諷刺的笑了聲,低沉沙啞,背部的鮮血透過縫隙灑了一地,搖椅都被染成了紅色。

一個多月前的記憶湧入腦海。

古董店關門後,她像往常一樣去酒吧上班。

她喜歡喝酒,調製的手藝更是一絕。

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她卻栽在了酒上。

直到如今,她都沒想明白,自己從酒櫃取出的威士忌,自己親手調製,這個過程沒有任何人經手,但她爲甚麼還是中招了。

那天夜裏下了暴雨。

酒吧全場的燈滅,慌亂,槍聲,哭喊……也就在這個時候,虞歡被人拖了出來,同時用黑布袋子罩在她頭上。

她不知道自己被扔在甚麼地方。

夾雜着冰雹的雨水砸在虞歡身上,讓她稍稍恢復了些許理智,只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失控,虞歡幾乎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因爲疼痛和藥效而恍惚的腦海裏,甚至分不清如今是現實還是一場噩夢。

她的第一次沒有溫柔繾綣,沒有愛,甚至連一個舒適的環境都沒有。

暴雨天,陌生男人,和瘋狂暴戾。

在藥效的席捲下,虞歡漸漸喪失了意識……

等第二天虞歡醒來的時候,她在人來人往的街邊。

也許她該謝謝那個陌生男人的好心,沒有讓她全身赤/裸暴露在人前,而是非常仁慈的給她裹了條毯子。

而在那個時刻,虞歡驚慌失措,攥緊了毯子爬起來。

周圍聚攏了一圈人,對着她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啊,要不要報警。”

“說不定是哪個洗頭房的小姐,玩大了被人扔出來,別給自己惹麻煩。”

“你看,她醒了!”

“不知道多少錢一次,真想試試……”

污言穢語和侮辱。

她已經不乾淨了——婚姻?愛情?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

從那天開始,她剪掉了自己的長髮。

她厭惡自己身上所有女性特徵,厭惡自己的胸部,纖長白皙的四肢,平坦的小腹,厭惡自己的長髮,瘦弱的身體,清甜的嗓音……

直到蘇默安提起婚禮,這些被壓抑着的記憶纔再次浮現在虞歡腦海裏。

結婚麼?

蘇默安笑眯眯的樣子在眼前怎麼都無法驅散。

虞歡垂眸,從垃圾桶裏撿起了被蘇默安丟棄的手帕,他虛假的溫柔,對於在沙漠裏行走的人來說,哪怕只是海市蜃樓,也無法控制自己前往。

但蘇默安迴避養父母失蹤的事,讓虞歡疑心叢生。

事情有甚麼內情?或者是他們幾個人有了分歧,蘇默安決定毀屍滅跡?

以蘇默安的性格,做得出。

虞歡提起手帕,拿了個打火機,將那條月白色的絲綢手帕整個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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