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個失憶的女人

  沈淺是個對過去沒了記憶的女人。她21歲之前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她只記得當自己在病牀上醒來的時候,就有一箇中年女人撲了上來,不停地叫她“淺淺”。

那個女人自稱是沈淺的母親。沈淺告訴那個女人自己已不記得所有的事,女人卻只是微笑了之,看起來她並不因沈淺的失憶而手足無措。

沈淺沒有爸爸,在她後來的記憶裏,她與母親相依爲命。沈淺的家境不好,沈母沒有固定職業,再加上沈淺還要反覆治療身體,經濟已經是捉襟見肘。沈淺醒來以後,爲了重新回到校園,療養了幾個月她就拾起了課本。她在培訓學校認真補習了幾個月,終於考上了這座陌生小城的一所高校。

沈淺的年齡其實很大了,她昏迷前的記憶,停留在自己的21歲。

她也好奇過自己是怎麼失去記憶的,沈母有些傷心地告訴她,是她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下去導致的。沈淺就信了。沈淺問起自己以前的事情,沈母也會耐心地告訴她一些瑣事,但是家裏卻沒有一張沈淺以前的照片,能讓她回想過去。

頭幾年,沈淺還是會好奇自己的過去,主要是因爲她左耳上那整齊的七個耳洞,從耳垂到軟骨處,一共七個,貌似是同時打的,而且年代久遠,而她的右耳卻只在耳垂中部規規矩矩地打了一個耳洞。不過想的時間久了,沈淺的好奇心也就消耗殆盡了。她想:過去就過去了,沒了記憶就沒了記憶,反正現在過得好就是了。是的,她過得還不錯。

由於所學的專業,沈淺將來會是一名獸醫,專門給動物看病的醫生。與沈淺在同一衚衕的女孩菁菁時不時地說沈淺悲劇,不能給人看病,淪落到給動物看病。

沈淺確實很悲劇,她當初是想當農民來着,所以志願填了農業大學,不想成績沒達到要求,被學校調劑到獸醫專業。

經過幾年的認真學習,沈淺算是有些能力了。於是畢業後,沈淺到一家小型寵物醫院上班,做了一名獸醫,主要工作是爲動物接生。

25歲那年,沈淺終於耐不住寂寞,養了一隻三個月大的公狗。沈淺的同事兼閨密兼大學校友李美麗說沈淺沒有眼光,養甚麼狗不好,偏偏要養一隻不是純種的牧羊犬。

要知道,牧羊犬雖然很貴,但是由於非純種的檔次太低,只能淪落成肉狗,滿足人的口腹之慾。沈淺卻不以爲然,她非常喜歡這隻小狗狗,還很有愛地給它取名爲“混血兒”。

混血兒雖然小,但很懂得討好主人,總是溫順地窩在沈淺的腳邊。沈淺上班它就趴在醫院門口,沈淺下班它就跟着她一起回家,一人一狗幾乎是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李美麗年前剛結了婚,但沈淺身邊唯一的異性卻還只有那隻“混血兒”。李美麗語重心長地說:“我說淺淺,你能讓狗陪你一時,但你也不能指望它陪得了你一輩子啊。你還是得找個男人成個家。”

沈淺微微一笑,作爲一個25歲的女人,她卻連個異性朋友都沒有,沒有比這更令人心酸的了。李美麗的老公高長豐是沈淺在英語補習班認識的一位同學,可以說他是沈淺記憶裏最有印象的人之一。兩人在那時關係就不錯,李美麗與高長豐能相識相愛到結婚,也是沈淺介紹並撮合的。

平時李美麗勸沈淺多認識些異性,找個人相親甚麼的,高長豐總是笑呵呵地說:“要男人,我們隊裏全是男人啊。”

高長豐是一個特警,在特殊行動時負責拿槍狙擊危險罪犯。

沈淺在寵物醫院工作了兩年,這家醫院的總部在相鄰的副省級市裏。總部一時人手短缺,想調幾個獸醫過去幫忙。

沈淺和李美麗都在調遣名單之中。李美麗自然高興,因爲高長豐的部隊就在鄰市,雖然高長豐常常跑案子,但倆人在同一個城市,相聚的時間肯定會比以前多。在沈淺擁有的五年記憶裏,她從來沒離開過這個地方。這裏只是個小城市,經濟發展一般,人文環境一般,默默依附着鄰市。沈淺也想借此機會見見世面,便回家跟媽媽商量,不想遭到她的斷然拒絕。

在沈淺的印象中,她媽媽是個淡定且堅強的女人,但她對這件事情的強烈反應,倒使沈淺深埋許久的好奇心又被挖了出來。

難道鄰市與她的失憶有關嗎?看到媽媽眼神遊離,沈淺更加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失憶肯定與鄰市有關。

“媽,你不肯告訴我,那我自己去找,這也不行嗎?”

“淺淺,那個地方不屬於你。”

沈淺有些喫驚,看着母親那無奈又傷情的表情,只聽她說:“那邊是一線城市。首先,你的學歷所能掙的工資會讓你很拮据;況且,你在那裏的記憶沒必要找回來。”

她的記憶果然和鄰市有關。

沈淺愣怔地看向媽媽,只見她從釀酒的瓷缸底下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是個男人,頭上戴一頂軍帽,肩章版面是天藍色底色,上面依稀能辨別出是一顆大金星。他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看着鏡頭。

沈淺疑惑地看着媽媽,媽媽說:“這是你爸爸,他就在鄰市。”

沈淺頓感震驚:“那爲甚麼……”爲甚麼她們母女卻在這裏?

“因爲你爸爸是個軍人,軍人不允許犯錯。”沈母笑道,“他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現在他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沈淺幾乎要窒息了,她看着自己的母親。這個女人忽然卸下了多年僞裝堅強的面具,無聲地落下淚來。沈淺不知道在自己21歲之前發生過甚麼,但她知道一定是痛苦的事情,至少會讓母親很不痛快,讓她也不好受。她抱着此時看起來無比脆弱的母親,說:“我不會再好奇以前的記憶了。”

沈淺很想去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樣的男人,能讓母親隱忍如斯,獨自生下她,含辛茹苦地撫養她長大,用一生去付出?

所以,她給母親留了紙條,跟着李美麗去了鄰市,她要去見那個男人一面。

紙條上,沈淺只留下簡單的幾個信息:“我去那個給我生命的男人那裏一趟。媽,你放心,我不會去尋找以前的記憶,永遠不會。”

“我說淺淺,你去一趟大城市,帶這隻狗幹甚麼啊!”李美麗坐在駕駛位上,通過前車鏡瞄着後座上一人一狗坐在椅子上互相逗弄,她簡直想吐血。

沈淺從包包裏找出一塊奶糖,放到混血兒的嘴裏,混血兒張着嘴“咔咔”地嚼着,表情既享受又慵懶。李美麗一直看這隻狗不爽,見它這麼享受,更是吹鬍子瞪眼,道:“這隻狗,我早晚把它宰了。”

混血兒彷彿能聽懂一樣,因爲這句話而嚇得被糖卡住了,它一直乾嘔甩頭,頭晃盪幾下,尖尖的耳朵抖啊抖,那顆奶糖突然從它喉嚨裏飛出來,直接粘在李美麗的頭髮上。

沈淺頓時瞠目結舌。

李美麗似乎沒發現任何狀況,還在一陣唸叨:“淺淺,你要買狗也買只純的,這樣呢以後交配出來的種也能賣出好價錢。”

“可是不同種族交配出來的狗免疫能力比純種狗強,容易養。”

李美麗一甩頭,那飄逸頭髮上粘着的奶糖隨之而動,一把又被甩到腦袋後面,她毫無知覺,繼續說:“可是那樣賺不了錢,沒人要。”

沈淺不說話,表情無辜地看着李美麗。李美麗見她這副可憐樣,一臉無奈,每次一說她她就知道裝無辜,自己也沒轍了。李美麗又對沈淺說:“我把你送到獸醫院提供給你們的宿舍,我就去我新房睡了。”

“好……”沈淺一臉擔憂地看着李美麗,她在想象當李美麗知道自己後腦頭髮上粘了混血兒喫過的奶糖後會有何反應,想必是會直接開車把她和混血兒撞死吧。

一到宿舍門口,沈淺就趕緊拉着混血兒跳下車,若無其事地對李美麗say goodbye。

在宿舍樓下,沈淺四處張望,怎麼也找不到能讓混血兒暫住的地方。沈淺煩躁地撓了撓混血兒的頭:“混血兒,你可怎麼辦啊?宿舍裏不準養狗。”

混血兒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望向沈淺。沈淺見混血兒那可憐兮兮又無辜的樣子,只好撇撇嘴,扯着它的狗繩站在原地打電話給李美麗,很快,李美麗接了電話:“喂?”

“美麗,求你幫我個忙。”

“怎麼了?”

“給你安排兩個活,你自己選擇。要麼給我找個小公寓,要麼……你幫我養混血兒。”沈淺其實也捨不得混血兒。她很清楚李美麗不喜歡混血兒,而混血兒也不喜歡李美麗。

這一人一狗相看兩厭,沈淺這兩年已經習慣了。

“沈淺,你是不是想被我揍兩拳?”李美麗當即在電話那端咆哮起來。對於沈淺這樣欺負人的女人,她只能以咆哮表示抗議。

沈淺嘿嘿地笑着。李美麗是個心軟的老好人,雖然脾氣有點暴躁,但是對於閨密一向是有求必應。果然李美麗的態度立馬軟了下來:“得了,我明天給你找房子,你先把你的伴侶丟在樓下住一晚吧。”

沈淺掛了電話,對混血兒擺了個勝利的手勢。

沈淺拽着混血兒來到宿舍樓梯底下,拍拍它的頭,溫和地叮囑道:“老實在樓下待着,明天早上跟我一起上班。”

混血兒搖晃着尾巴,瞪着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看着沈淺。沈淺很滿意,提着行李就上樓去了。這就是沈淺喜歡混血兒的原因,因爲它乖順。

可當第二天沈淺下來,卻發現她的混血兒不見了。沈淺頓時慌了神,趕忙到四周尋找,卻在附近的一個公園裏見到混血兒正在和一隻看起來非常漂亮,非常有氣質的黃色拉布拉多犬玩耍,那情景相當的歡樂。

沈淺身爲獸醫,一眼就看出那隻拉布拉多犬是純種狗,而且從它的身形和毛色看,堪稱極品。沈淺想:這主人想必很寵這隻拉布拉多犬。瞧它那身毛,理得多順。她都有伸手摸摸的衝動了。

混血兒似乎也感受到沈淺的目光,在玩耍的空隙朝沈淺這個方向看過來。看到沈淺,它的尾巴忽而大大地搖擺起來,撒丫子朝她飛奔過來。那隻極品拉布拉多犬也跟着跑了過來。

沈淺蹲下來撫摸混血兒,那隻極品拉布拉多用鼻子拱了拱,諂媚地看向沈淺。沈淺這才發現這隻拉布拉多犬是隻母的,這麼說來它是在向“伯母”獻殷勤了?沈淺另一隻手剛準備去撫摸它,卻看到它脖子上掛着一塊明晃晃的牌子。

一看那名字,沈淺差一點兒要吐血:淺淺……

她的小名竟然與這隻拉布拉多犬的名字一樣!

“快看,這不是尤司令家的淺淺嗎?”幾個路人走過他們身邊,指着拉布拉多犬說。他們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沈淺,彷彿她會拐賣這隻狗似的。

路人走遠後,沈淺到公園門口的早餐車處買了三個肉包子,身後跟着兩隻又高又大的狗。沈淺買好後一轉身,就給兩隻狗各丟了一個包子,自己也留了一個。

混血兒一口接住那個包子,狼吞虎嚥起來。那隻叫淺淺的拉布拉多犬則對着包子嗅了嗅,然後把包子叼到混血兒嘴邊,一副謙讓的端莊樣。混血兒毫不客氣地又大口喫起來,一隻非常享受,一隻非常淡定。這就是素質的差別啊!

沈淺愣了一下,忽然身後駛來一輛勞斯萊斯幻影。沈淺第一次見到這種車,不過她並未好奇,只是身前這隻叫淺淺的拉布拉多犬一躍身奔跑到那輛車旁,對着車裏叫了兩聲。

然後車門被人從裏面打開,拉布拉多犬淺淺就躍身上了車。

沈淺稍稍一瞥,見到車後座上坐着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那男人眉宇相當清秀,英挺的鼻樑下是一張微微抿住的薄脣。他的臉色極其蒼白,即便如此,沈淺也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好看,至少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車門自動關上,勞斯萊斯幻影發動,很快便在街角消失了。

沈淺聳聳肩,低頭看向混血兒,只見它一邊嚼着剩下的包子,一邊目送那輛漸行漸遠的豪華轎車。

沈淺一直不知道,她工作的那家寵物醫院的總部這麼大。當她和李美麗去總部報到,看到那座宏偉的大廈時,情不自禁驚地叫了一聲。沈淺的嗓音本身不算尖銳,不粗不重的一聲,不過由於她一直不是大驚小怪的人,所以這聲“驚鴻一叫”倒是把旁邊的李美麗嚇得號了一嗓子,李美麗的聲音又尖又細,引得周圍一些人側目。

李美麗頓時紅了臉,杵了杵沈淺的胳膊:“神經病啊,那麼大嗓門叫甚麼啊!”

沈淺其實想說:到底是誰的嗓門大,誰比較大驚小怪些?但迫於李美麗的淫威,她忍着沒說。

兩人進了醫院,帶她們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姓江,單名萍,她讓她們叫她江姐。

江姐是個熱心腸的人,也是個八卦好事的女人。到新辦公室上班的第一天,沈淺和李美麗就體會到了江姐瞭解小道消息的功力,那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我跟你們說,我們院的院長是個女的,四十多歲都沒有結婚,你們知道爲甚麼嗎?”閒來無事,江姐就開始聊天。

沈淺和李美麗齊齊搖頭,一副天真無邪、虛心求教的樣子。

“院長有一個初戀,那個男人是個高官,她爲了那高官一生不嫁。”

“……”

“有人傳這高官有可能是帶有軍銜的,而且是師長級別。”

沈淺還記得照片裏軍帽下那張嚴肅的臉,尤其是他那刀削的下巴配上那微緊的薄脣,似乎帶了點小小的傷感,所以她對帶有軍銜的人多少會有點上心。

“這市好像有海軍基地吧?”李美麗插上一句。

“還有空軍基地。”江姐加了一句。

沈淺甚麼都不知道,只能坐在一旁聽着。不過她唯一知道的一個小道傳聞就是本市有一隊很有潛質的飛行員,自然,這裏所指的“潛質”不是單單指飛行技術操作,裏面還包含着各種元素。論家世背景,幾乎都是****;論身高,都是180厘米以上;論外形,聽說比明星還要上鏡,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全是單身貴族,帶鑽的。

沈淺記得那個隊伍的名字叫……

“提到空軍基地,必須得提飛龍小隊。”李美麗隨聲附和。沈淺暗自應和:對,那隊的名字就叫飛龍小隊來着!當時她覺得這名字奇土無比,自然想象那些飛行員都是土包子。

“呵呵,這飛龍小隊確實在這市以及附近城市火了一把。當年上電視時那隊隊員一亮相,不知迷煞了多少少女的心啊。”江姐聲調提高了一下,忽而又降了下來,帶着惋惜的語氣說,“可惜沒了隊長,這隊也解散了。”

李美麗眨巴着雙眼:“呀,那裏面最好看的那個隊長怎麼了?”

“你不知道?”江姐的聲音一下子又提高起來,“那個隊長是尤司令的寶貝兒子,三年前也不知道因爲甚麼事,直接從基地逃跑,開車上了高速,結果出了車禍,把視神經弄傷,失明瞭。”

李美麗瞠目結舌道:“太不小心了,可惜了一根苗啊。”

“說也奇怪,他的主治醫生說能治好,但他卻拒絕治療。”

“啊?”李美麗一下子激動起來,“爲甚麼啊?能治還不治?”

江姐拉了拉李美麗的衣袖,示意她別激動,神祕兮兮地說:“聽說那隊長有個寶貝女友,死了快一年了,他才知道。”

這麼勁爆?連沈淺也好奇起來了。她靠近了些,準備聽江姐的細細分析。不想江姐半天也沒再吐出半句話。李美麗急了:“怎麼不接着說了?”

“我知道的也就這些,這都是聽我老公說的。”江姐笑呵呵的,“我老公是那基地的御用廚子。”

“話說,當年我在電視上看他們操演,那隊長的氣質真是震撼人心,帶着軍人那種巍峨不動的氣魄,卻又有優質少年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

沈淺適時插上一句話:“多酸啊,用得着這麼文藝嗎?”

李美麗哈哈大笑,江姐也捂着嘴偷笑。

沈淺被分配到寵物醫院的第一層和第二層,婦科兼職兒科。想當初在家裏那小鎮上,那醫院就一層,哪用得着上下折騰?沈淺主攻獸醫產科,待在一樓好生接待那些大着肚子的寵物媽媽。

獸醫院只要沒人查,一般不注重穿甚麼白大褂。當枝頭的知了開始聒噪時,高溫炙烤的暑日是真的到來了。偏偏在38℃高溫的天氣裏,沈淺診室的空調壞了。她坐在一樓的診室裏,穿着白色的大T恤衫,掀起下襬,不斷往上扇。由於是在夏日最熱的午後兩點,她認爲此時不會有甚麼人來。

不想,蹲在門外的混血兒突然躥了進來,跑到她身邊用鼻子拱了拱,好像有甚麼事情。沈淺一邊掀着下襬扇風,微微露出肚皮也不在意。突然有人跑了進來。沈淺嚇了一跳,趕忙放下衣服下襬,匆忙地站起來,不想膝蓋撞在桌子邊上,疼得她齜牙咧嘴的。

來人是個中年男子,見到沈淺時他微微一愣,也許是被她的魯莽嚇到了。他手裏牽着一條遛狗繩,繩子另一頭是一條黃色的拉布拉多犬。

沈淺倒不是認得那條狗,而是認得它脖子上那塊牌子。上面的字跟她的小名一樣:淺淺。

混血兒見到“情人”,立馬變得非常殷勤,貼到它旁邊,蹭了蹭。淺淺似乎也很興奮,很享受地讓它蹭。沈淺在心裏暗罵混血兒:就這點出息!

“你是醫生?”中年男子問了一句。

沈淺這才把目光轉向他,對他點了點頭。

“你來看看這狗,最近甚麼也不愛喫,嗜睡。”

沈淺仔細看了看,爲它做了些檢查,不禁訝然道:“這狗懷孕了。”

“甚麼?誰拐跑了我家少爺的淺淺?”中年男子突然提高嗓門,表情異常憤怒。沈淺嚇了一跳,她聽這話怎麼覺得那麼彆扭呢?

“先生,你冷靜些。”沈淺本想再說些甚麼,她身邊的混血兒忽然對那中年男子吼了起來。那一聲連着一聲的大吼,像是發威一樣。沈淺被混血兒這反應弄得有些迷糊,這情況太反常了。

“呀,一定是這隻狗,我家少爺的淺淺唯一接觸過的狗就是你了。上次在公園,就是你把我家少爺的淺淺拐跑的!”中年男子指着混血兒,指責起來。

沈淺愣怔了一下。混血兒成年一年多了,很少發情,連沈淺都以爲她的混血兒只要她一個女人了,沒想到這次居然都要做爸爸了!

中年男子突然把目光轉向沈淺,問道:“這隻狗是誰的?”

“我的……”沈淺的聲音顫抖。

中年男子不禁蹙眉道:“你跟我來,這事你跟我家少爺說,淺淺是我家少爺的寶貝。你作爲監護人,應該知道要做甚麼。”

沈淺驚悚道:“要錢一毛都沒有!”

中年男子直接白了她一眼,率先走出門口。沈淺愣愣地站在原地,與她家混血兒無辜地對視了一下。那中年男子忽而又轉身說:“傻愣着幹甚麼,趕緊過來。”

沈淺抿了抿嘴,只好跟了出去,還不忘回頭瞪了下混血兒……要是賠錢,就算把它送到屠宰場,也值不了多少錢。

穿過那道長長的走廊時,沈淺想了很多賠禮道歉的話。當光線越來越明亮時,沈淺的眼前頓時出現一個頎長的身影,他站在一樓走廊的盡頭,頭微微仰着,面向驕陽,金燦燦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投射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耀眼。那樣刺眼的陽光,他竟然敢如此直面地迎上去?沈淺有着稍縱即逝的錯愕,但定睛仔細看他英俊的側臉,才認得這個男人。

是那個很好看的男人,白襯衫帥哥。

“少爺……”中年男子牽着淺淺走到他身邊。

“檢查怎麼樣了?”白襯衫帥哥微微低下了頭。淺淺蹭到他的腳下,看起來相當的溫順。

“懷孕了。”中年男子輕輕咳嗽一下,瞟了沈淺一眼,向她使個眼神,好似叫她做準備。

白襯衫帥哥微微蹙起他那好看的眉,很淺,好似不經意間。

沈淺勇敢地邁出一步,用認錯的語氣說:“先生對不起。我是這兒的獸醫,是我家的混血兒讓你家淺淺懷孕了。”

沈淺低眉,沒看見男人那張過於平靜的臉上流露出的驚訝,他喃喃自語:“淺淺……”

沈淺條件反射地抬起眼瞼,看向眼前的白襯衫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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