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看到我從廚房裏抄來的菜刀，臉色瞬間煞白。
陳雪捂着腰，也朝我看了過來，臉色微變。
我握着刀子，牙齒咬得咯嘣響，全身都在顫慄，怒吼着。
手心和額頭上滿是冷汗，朝她們逼近一步，晃着手裏的菜刀。
“我趙陽就算這輩子打光棍，坐牢，也不會答應你們！”
“你們母女就是個奇葩！奇葩！！！”
“噁心！”
“跟你們多說一個字，我都想吐！”
“退婚！”
“不然，今天不是你們死，就是我亡！”
陳雪朝我走了過來，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打量，忽然抄起個凳子。
張莉被我這架勢嚇到了，一把抱住了她，朝我吼了聲。
“滾！趕緊滾 ！”
那時候，聽到這幾個字，心裏懸着的石頭落了地，暗暗鬆了口氣，轉身奮力地往外跑去。
慶幸，剛纔進屋的時候，我沒把車門鎖上。
從陳家出來，我身上每一處肌膚，神經，甚至毛孔都緊繃着。
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遠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處，才停了下來。
整個人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額前的頭髮往下滴着水。
停下後，我哆哆嗦嗦從兜裏摸出包煙，打了好幾次火機才把煙點着。
那時候，後怕席捲而來。
我全身不可抑制的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怕自己剛纔沒拿穩刀。
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真的傷了人。
我不是超級英雄，我就是個平凡的人。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
最後，還要用這種搏命的法子脫身……
我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笑的前俯後仰，被煙一嗆又連着咳嗽了好幾聲。
我不知道回家後，我要怎麼面對爸媽。
爲了我的婚事，他們操碎了心。
聽到我要訂婚，他們一臉欣慰，高興的選日子，選場地，通知親朋好友。
可，我退婚了。
我要怎麼跟他們解釋？
說陳雪嫁我是假，真正要找老公的是她媽張莉。
他們會信嗎？
我爸是個比較古板的人，怎麼可能會相信我的話！
我整個人虛脫了一樣，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腦袋裏昏昏沉沉，耳朵裏嗡嗡直響。
我心裏不住打鼓，根本沒有把握能說服他們。
可，家還是要回的。
到家已經凌晨了，我媽還沒休息，正坐在桌前看明天的賓客名單。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頭來，眉頭皺了皺。
她看到我那幅樣子，說我不是去了陳雪家，怎麼弄得灰頭土臉的？
我深吸了幾口氣，儘量讓自己情緒平復。
“我退婚了。”
我媽聽到這話動作停了下，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臉不相信。
她不斷地追問我是不是和陳雪吵架了。就算是吵架，也不至於鬧到要退婚這一步吧！
我不想說太多，搖了搖頭。
“沒有，就是退婚了。”
我疲憊的擺了擺手回了房間，關上了屋門。
門外傳來我媽不斷地質問聲，很快我爸也從臥室出來了。
我沒聽清他們的談話，但可以肯定他們吵架了，因爲我聽到了我媽的哭聲。
我躺在牀上苦笑，心口像被人拿刀剜着，痛得我大汗淋漓。
很快，客廳裏安靜了下來，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我扭過頭，看到我媽紅着眼睛走了進來。
她遲疑了下，坐到了牀邊握住了我的手，溫聲細語的跟我說着話。
她說我年紀也不小了，以前給我介紹的那些姑娘，我都不喜歡。
現在好不容易遇到個陳雪，她看我是喜歡陳雪的，問我怎麼就突然退婚了？
問我是不是跟陳雪鬧了矛盾？
如果是真的鬧矛盾了，我作爲男孩子應該大度一點，去給陳雪道歉，這事也就過去了。
明天是我們的訂婚宴，我這麼鬧，她和我爸面子上過不去。
她說我長大了，要有擔當……
我聽到這些話，彷彿被人掐住了喉嚨，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可，她是我媽。
我不能因爲那對噁心的母女衝她發火。
我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努力壓着胸口的怒火，儘量讓自己語氣正常點。
“我們沒有鬧矛盾。”
“我不會娶她的！”
我媽當下臉色都變了，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甩開了我的手。
她說我脾氣犟！說不通！
她說我爸脾氣不好，可他打心眼裏是爲我好，怪我不爲他們着想。
我騰的一下坐了起來，一字一句咬的很重。
“我再說一遍，我不娶陳雪。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娶！”
我知道我爸就在門外，聽到這些話肯定會生氣，可我沒想到他反應竟然那麼大。
我話音剛落下，他就衝了進來，臉黑的跟鐵鍋似的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我緩了口氣，迎上他的目光。
“我沒有鬧，我退婚了。陳雪，我不會娶的。”
我爸嘴脣抖動着，抬手就甩了我一巴掌。
在他和我媽眼裏，陳雪是個很好的姑娘。
家境好，長得好，人品好。
我呢，就是個不求上進，只顧喫喝玩樂的廢物。
按我爸的說法，陳雪願意嫁給我，那是抬舉我。
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是我祖上燒了高香！
說這話，他又抬手要打我。
我媽驚呼了聲，連忙衝過去抓住了他的手。
我爸咬牙切齒地看着我，推開我媽，甩手又是一巴掌！
我臉頰上疼得跟燒着了一樣，卻忍不住自嘲笑了起來。
就算到了今天，提起她們母女的名字，想到她們噁心的嘴臉，我仍覺得反胃。
更別說，那時候了。
那些話，我真的難以啓齒！
我媽當時看到我爸手又舉了起來，着急了，抓着我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遍又一遍追問我原因。
聽着我媽的哭聲，我心裏煩躁，只能道出實情。
“她們母女今天喊我過去，是讓我籤一份協議！”
“她，張莉要我跟陳雪領證，是爲了給自己找老公！”
我媽聽到這話失聲叫了起來，臉色變得慘白，臉上滿是懷疑。
我爸更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天沒出聲。
很久之後，他怒罵了聲“你放屁！”
我那時如驚弓之鳥，被他嚇得渾身一抖，四肢發軟，只能無助的叫了起來。
“你們去陳家問啊！”
“我是你兒子，再不爭氣，也做不出這麼沒底線的事！”
當時屋子裏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我們三人的呼吸聲。
很久之後，我爸憤怒地拉着我媽出了房間。
我聽到客廳裏傳來他們相互指責的聲音，我媽哭得聲音都在抖。
我躺在牀上緊緊裹着被子，心裏冒出許多念頭，委屈和憤怒交織在一起。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眼淚湧了出來。
我知道，他們一時半會難以接受，更何況還關係到我的婚事。
我也不敢確定，我爸媽會信我的話。
從小到大，我爸很少過問我的事，我也不喜歡跟他親近。
他是個極其固執又嚴肅的人，可也是講道理的。
我隱隱期待着，期待他心裏有我這個兒子，能去陳家問問。
可是，依着他的脾氣，應該不會去吧……
後來，他們也確實去了陳家。
只是，結果跟我設想的截然不同。
在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們回來了。
房門被一腳踹開，我被我爸直接從被窩裏揪了出來。
睜開眼，就看到他暴怒的臉。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甚麼，被他推的撞到了牆上。
我爸拿着小時候教訓我的戒尺，不斷地打在我身上。
我腦袋裏一片空白，張大嘴巴看着他，忘了出聲。
我記不清自己當時捱了多少下，耳朵裏全是他的怒吼聲。
“你個小王八蛋！都是你乾的好事，讓我跟你媽去丟人！”
“陳雪願意嫁給你，我們已經是高攀了，你竟然還要把自己名字寫到陳家的房產證上？”
“你以爲你是甚麼！”
“你竟然還編造出那麼荒唐的理由，污衊小雪和她媽，你的書都讀到哪去了？！”
我這才明白，陳雪……
她又說謊了！
她怎麼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我徹底的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我爸，忘記了閃躲，不住地搖頭。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爲甚麼？
爲甚麼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信？
明明是她們啊！
是她們母女撒謊！
爲甚麼會有這麼噁心的人！
我全身跟散架了一樣，雙手抱着腦袋哭了起來，不住地咳嗽着。
我爸並沒有停止毆打我，反而打的更重了。
我媽站在門口就那麼看着，沒有出聲阻止。
我那時不知突然哪來的勇氣，一把扯過戒尺，衝着他們大吼了起來。
“我沒說謊！”
“就算你們今天殺了我，我也不會娶她！”
我衝到衛生間吐了起來，鼻子裏湧出熱流，洗手池裏滿是血色。
那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個怪物。
一個被逼到絕境，卻無計可施的怪物。
明明是別人的錯，可我卻被這樣對待。
多可笑！
我爸把我拖了出去，狠狠戳着我的額頭。
他絕對不會取消訂婚宴，丟不起這個人！
我聽到那話再也忍不住，怒吼着奪門而出。
“我不去！要去你們去！”
“明天你敢不來，老子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