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醉生夢

第一章:醉生夢

  “揚起生命的風帆,駛向心生的彼岸,悔罪淨化靈魂,改造重塑自我,做守法公民,成有用之材。”

  渝洲市第一男子監獄裏的廣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放着勞教口號。

  此時一扇黑色鐵門緩緩開啓,旌予北緩步從裏面走了出來,跟在他身後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

  “旌公子,這回去跨跨火盆好好去去這一身晦氣,另則替我向老太太問聲好。”說完就轉身進了鐵門。

  這獄警頭頭親自送犯人出獄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聞所未聞。

  旌予北沒有說話,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困他三年自由的地方,一旁的男孩以爲他還有留戀,便打趣地說:“旌哥別告訴你不捨得這鬼地方啊?”

  旌予北提起一絲冷笑,明明是酷暑七月,卻怎麼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感覺呢?

  突然,一輛黑色的大奔馳停在了旌予北和男孩面前,只見從駕駛座下來一名中年男子,他畢恭畢敬地走到他們面前對着旌予北說道:“小公子,老太太讓我來接您。”

  旌予北還未出聲,他旁邊的男孩先叫了起來:“我說旌哥,你到底是甚麼來頭啊,不僅那鬼地方頭頭親自送你,這怎麼還有大奔馳坐?”

  “飛機,你以後有甚麼打算?”

  旌予北看着那名叫“飛機”的男孩,沉聲問道。

  “不知道,我這種死爹死媽誰還管我死活。”

  飛機邊說邊用腳磨地,旌予北注意到他的那雙球鞋已經破的不成樣了。

  “飛機,如果你願意跟着我,三天以後去醉生夢找我。”

  說完便鑽進了車裏。

  “醉生夢”,飛機知道,那不是渝洲市最大的聲色場所嗎?

  不過他沒細想,這三年在那個鬼地方都是旌予北照拂着他,他飛機認死理,以後他就是旌予北的人了。

  “小公子,老太太他們都在家等着你呢,大家都在盼着這一天。”

  “盼着我死的那一天?”

  後座旌予北挑起眉頭看着後視鏡裏的司機問道。

  “這……”

  司機無語,這話讓他怎麼接,說到底,這小公子還是心裏有氣,惹不起。

  “老黃,先不回去,去市公安局一趟。”

  公安局?去那做甚麼?

  老黃雖然心裏嘀咕,但這手生的方向盤是馬上轉了一圈。

  市公安局門口,一輛大奔馳停在外面,格外惹眼,旌予北降下車窗目光如炬地看着那扇大門,沒有人能猜到他心裏想甚麼。

  良晌,旌予北修長的手指才慢慢按下按鈕,車窗又緩緩升起。

  “開車。”

  諳檸用力眨眨眼,一個上午她的左眼皮都在不停跳動,雖沒甚麼影響,但也是不舒服的。

  “小諳,你這是怎麼了?”

  諳檸抬頭看看是她同科室的大姐蘇琴,便直接說道:“我這左眼今天跳的厲害,也不知………”

  “哎呀,右眼跳災,左眼跳財,小諳你這是要發了呀。”

  “噗嗤。”

  一聽這話,諳檸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看着蘇琴打趣道:“蘇大姐,咱們是唯物主義者,無神論,能別封建迷信嘛?”

  “哪能是封建迷信,民間都這麼說,要我說,小諳,不如你今天去買張彩票試試?”

  一聽這話,諳檸咯咯直笑,這蘇大姐,越說越沒譜了。

  “叮鈴鈴,叮鈴鈴。”

  這時,桌上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諳檸探頭一看,對着蘇琴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用脣語說道:“蔡局。”

  蘇琴點點頭,回到自己座位上。

  “喂,您好,刑事大隊。”

  “對,我是,好的。”

  掛上電話,蘇琴朝着諳檸眨眨眼:“看我說的吧,好事來了,蔡局點名找你,是要提拔小同志咯。”

  諳檸淡笑:“哪能,估計是苦差。”

  “哈哈哈,去吧,去吧,爲人民服務。”蘇琴揮揮手,便不再搭話,埋頭整理資料了。

  諳檸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外,她對着警容鏡理了理身上的警服,自我滿意後便走到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

  諳檸扭動門鎖,推門而入,見正在埋頭辦公的蔡志濰,正猶豫要不要打擾,別人的就先開口了。

  “小諳來了?那邊先坐,我這手上還有些工作,年紀大了不處理完怕是待會又要忘了。”

  蔡志濰人很隨和,也沒甚麼局長架子,他這詼諧幽默的自嘲倒是讓諳檸輕鬆不少。

  “沒事,沒事,您忙。”

  諳檸端坐在真皮沙發上,這無處安放的手老老實實的擺在自己的膝蓋上,她眼睛也不敢亂看,只能盯着自己的警褲,這長時間下來,她連褲子上幾根線頭都是數的一清二楚了。

  過了一會兒,蔡志濰走到諳檸面前,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小諳,讓你久等了。”

  “沒事,沒事。”

  諳檸的肩膀都快斷了,可她還得忍着,誰叫人家是局長,她只是科員呢。

  “是這樣的,小諳,最近全國都在掃黑除惡,雖說這是掃黑辦主管,但咱們公安局也不能懈怠,必須全力配合,你說是不是?”

  “是,是。”

  諳檸不停點頭,那樣子像極了一個做錯的事的小學生。

  蔡志濰看看諳檸,不得不說這個諳檸確實是個人才,警校畢業,不靠一分關係就進了公安系統,全憑實力,人也聰明辦事效率極高,是個好同志。

  可也正是因爲她沒有靠山,所以今天蔡志濰纔會找到她,把這項光榮的政治任務交給她。

  “小諳,來我們局裏有四年了吧,我可是聽說過你的豐功業績啊,想當年你初出茅廬卻幹成一件大事,大義滅親把自己同學送進去,真是厲害。”

  蔡志濰提起這事,諳檸臉色一變,那個許久未曾想起的名字再一次湧現心頭:旌予北,那個她人生中第一次辦案送進去的人。

  “蔡局過獎了。”

  蔡志濰看看諳檸,亂七八糟的東西鋪墊一番之後才進入主題。

  “小諳,這次上頭派下來一個任務,說是有人舉報咱們市的醉生夢涉黑,但舉報歸舉報,證據卻沒有,現在這樣嚴格的態勢下,我們也不能直接忽略羣衆的舉報,所以我想讓你來接手這個案子,調查調查。”

  一聽這話,諳檸頓時覺得五雷轟頂,整個人被雷劈的感覺,醉生夢是甚麼地方,是鬼都不敢踏入半步的地方,黑白兩道都不敢輕易動的魔界,你讓她一個小小女警去查這個地方,是不是太抬舉她了?

  她雖然大義凜然,正義滿滿,但也不是自不量力的人,讓她去查醉生夢這和螳臂擋車有甚麼區別?

  思索一番諳檸想要開口委婉拒絕,可蔡志濰是甚麼人?能做上局長這也不是一般的人,在諳檸還未開口的時候便將她打斷。

  “小諳,這事呢,還沒最終敲定我也只是給你透透底,最終怎麼樣,咱也要聽從組織的決定,一切服從組織安排哈,好了,我這邊下午還有個會,你先去工作吧。”

  “好的,蔡局。”

  走出辦公室門的那一剎那,諳檸深深地嘆了口氣,蘇琴的話是有道理的,可惜她說反了,應該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渝洲市最大的別墅區,又名自在城,顧名思義,有錢人的逍遙快活的地方,這裏住着形形色色的人,但說白了就兩類,要麼有錢,要麼有權。

  渝洲旌氏卻兩樣都佔了,硬是現在航天事業還不夠發達,若是哪一天這人能上太空居住了,旌家肯定是第一批。

  自在城裏,載着旌予北的大奔馳停在一棟大大的別墅前,見車停穩,立刻有人過來開門,見到旌予北殷勤地叫了一聲:“小公子。”

  旌予北慢悠悠地下車,摸摸口袋這衣兜裏,剛纔向老黃討的煙和打火機正好派上用場。

  “啪嗒。”

  菸頭被染紅,旌予北深深吸了一口,那勁像是要把煙吞進肺裏。

  “你看看你還有人樣嗎?”

  這時,人羣裏站出來一箇中年男子,無疑有他,此人正是旌予北的父親,旌振國,多麼霸氣的名字,一聽就是位高權重,會起名。

  旌振國很顯然是嫌棄旌予北的,在他看來,抽菸就和流氓劃上等號。

  旌予北提提嘴角看着旌振國漫不經心道:“人樣?我他媽的從那地方出來你和我說人樣?”

  這滿嘴的髒話惹的旌振國是血壓飆升,可惜,老天還是垂愛他的,在他還沒突發高血壓的時候,就有人站了出來。

  “吵甚麼吵?是嫌不夠丟人?”

  說話的正是旌家的老祖宗,旌振國的母親,要說這女人有多厲害,那用上天入地形容絕不爲過。

  據說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可是上過戰場,玩過槍子的。

  旌家老太太走到旌予北面前,看着自己從小愛護的孫子,這眼神溫和不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着便拉着他的手進去了。

  旌予北現在這偌大的客廳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明明這佈景個他三年前被抓時一模一樣,怎麼就這樣生疏了呢?還是說,環境沒變,但人心卻變了。

  “北北啊,讓阿珂先伺候你洗個澡吧。”

  老太太不忍看自己孫子這樣落魄,便催促他去整理整理。

  旌予北這回倒是聽話,沒說甚麼,跟着男傭阿珂上了樓。

  這腳剛踏上臺階,旌予北便看到了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朝他走來。

  他的大哥,旌之南。

  “予北迴來了?”旌之南主動上前打招呼。

  旌予北斜眼看了一眼自己大哥,就這麼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人都說雙胞胎心有靈犀,可他和旌之南卻是水火不容。

  “逆子,你看看,這是對你大哥該有的態度嗎?”

  大廳裏,旌振國氣的是無處發泄,他有時候也在想,爲甚麼同是一個子宮裏出來的差別竟是這樣的大呢?

  “算了,爸,予北剛回來。”

  旌之南主動替弟弟解圍,旌予北冷哼了一聲便上了樓。

  阿珂將浴缸裏放滿了水,旌予北一時竟難以適應,這麼高端的玩意,自己已經三年沒接觸了,在那裏用的都是一個傳說中叫臉盆的東西,夏天熱水,冬天冷水,想想自己也是命賤,從小沒喫過苦的他就這麼在那裏過了三年。

“小公子,可以沐浴了。”

“出去吧!”

  阿珂小心翼翼地替旌予北掩好門,他剛走,旌予北便點燃了一支菸,這玩意是好東西,可以麻痹人,坐在光潔的浴缸邊緣,旌予北抽完了一支菸。

洗好澡,旌予北僅圍一條浴巾站在鏡子前,玻璃鏡面裏映出他帥氣的臉龐,即便是勞改犯的平頭,也能爲他添一份俊逸之色。

眉心那顆“觀音痣”是他和旌之南唯一的區別,他討厭這張和他一樣的臉,旌予北咬牙拿起一旁的刮鬍刀片在自己臉龐用力劃了一刀,這一刀下去,不見點血是不可能的。

“篤~篤~篤~”

“小公子?”

門外響起阿珂的聲音,旌予北隨意套了一件浴袍就拉開門走了出去,阿珂有點傻眼:“小公子,就這麼下去?”

“不行?”

阿珂搖搖頭不敢再說話。

餐廳裏,旌家的人都已經圍坐在餐桌旁,看着穿着浴袍出現的旌予北,衆人是一陣唏噓,要不是老太太在,他真想拿起手裏的瓷碗朝他扔過去。

“北北?你這?”

老太太也很不解,她記得以前旌予北是最注意形象的了,怎麼現在這樣?

旌予北毫無不自然,他拉開自己目前旁邊的椅子就這麼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因爲有老太太在,這頓飯喫的也還算安穩,旌振國有火也只能往肚子裏咽,這個家首先是他母親說了算,接着纔是他。

飯後,一家人圍坐在客廳,他們的關注點都是旌予北,他現在從裏頭出來了,這以後的路還長,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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