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喜過望，朝着老撇子就跑。
我說老撇子啊，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爲你死在那深山老林裏頭了呢。然後拉着老撇子就回了李家墳，我大喜過望，置辦了好一桌子菜。
可坐在炕頭上的老撇子遲遲不動筷子。
“真是一桌好菜，可惜老子沒這個口福了。你小子還知道心疼老子，我這十五年就沒白養活你，可惜啊，這往後的路，就只能你自個兒走了。”
老撇子看着我，悄咪咪的笑。
我瞪了老撇子一眼，說你說啥不吉利的話，好不容易回來就別說那些個喪氣話。要不然等你真沒了的時候，我可不給你養老送終。
“養老送終，那可由不得你了。”
“李佑啊，老子啊，頭三天前就死了，鬍子墳裏頭那窩老仙成了氣候，我這條山間龍終究還是老了沒鬥過那些魑魅魍魎，我回來就是瞅你一眼，我還有心願沒了。李佑，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老東西，接了我的班成不？”
老撇子慢悠悠的說。
可這話聽在我耳朵裏，我卻不樂意了。
老撇子這一趟進山一直走了五天，如今好不容易把他給盼回來，可老撇子倒好，回來就尋死覓活的，何況，他活生生的坐在炕頭上，除了那身礙眼的壽材，哪裏死了？
不過我也沒跟他擰着來，我點頭應了。
老撇子大喜，頓時就讓我脫衣服，我嘟囔了兩句沒擰過他。
老撇子也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傢伙式兒，掀開我的衣服就在我背上拿針扎，我不知道他搞甚麼鬼，扭頭一瞧鏡子，發現我背上一條龍的輪廓隱隱顯現出來。
跟老撇子一樣，龍頭抵在鎖骨，龍口咬住了脖子。
而下邊伸出來的龍爪踩着我的幾條肋骨，雄壯的龍身騰雲駕霧，張牙舞爪，幾乎盤了我滿身。
是盤身龍。
而正對着我的那面鏡子裏，哪裏有老撇子的影子，他好像是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但偏偏我回頭看，卻能夠清晰的看見身後的老撇子抿着嘴，拿着針，在我身上畫盤身龍。
我一下子就慌了。
我開口想問，可嘴巴怎麼也張不開，跟魔怔了是的，腦子裏暈暈乎乎的。
半夢半醒間，老撇子落下了最後一針。
他告訴我說李佑，紋了盤身龍，你就接了老子的班成了這十里八地的山間龍，當不當鬍子這不歸他管，但這事兒得說清楚。
他要我做三件事兒。
第一件事兒，接了他的班，那就得認他這個師傅，別說看不上甚麼的話，我得給他披麻戴孝，給他守靈三年，然後送他入土。
第二件事兒，他讓我別絕了山間龍的傳承，因爲咱管着山裏的精怪。入世禍民者，S，欺人蠱惑者S，我得鎮住這十里八地，別讓山野精怪那些有道行的老仙門兒作惡。
這第三件事兒是說我。
他要我別想着給他報仇，十年內不準進鬍子墳，最好跑的遠遠的。
除了這三件事兒之外，他還告訴我，我得出去走一趟，避禍也好，怎麼也罷，走的越遠越好。如果我真想給他報仇，那必須得找到我背上這條盤身龍的眼珠子。
老撇子說完，我再也撐不住，頭一歪就混了過去。
我不知道睡了幾天，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我爬起來第一件事兒就是找老撇子，我想問他到底給我下了甚麼迷H藥。
他吩咐我的那三件事兒是啥。
可我翻遍了整個李家墳也沒找到老撇子的影子，我剛想往外走，卻和蔣東流撞了一個滿懷。見到我的第一眼，蔣東流怔了怔，他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七天。
而老撇子……
沒了。
我一聽這話，腦袋嗡的一下子。
我上前一步就抓住了蔣東流的衣領子對他破口大罵，我說你胡說八道，我草你八輩祖宗。明明老撇子早就回來了，他還給我紋了龍，還交代了我三件事兒。
這是我親身經歷的，老撇子咋能說沒就沒了？
我不信，發了瘋是的大叫。
“李佑，這我不能騙你，你這一覺睡了七天，潘家屯發生了太多事兒。七天前，下了整整三天的瓢潑大雨說停就停了，村裏再也沒有一個人死掉，邪氣兒打那就散了。”
“我叫屯裏人去鬍子墳看了，那地兒早就不是以前的那樣，山都塌了。我們在鬍子墳呆了一天才找到老撇子的屍骨，被啃得就剩骨頭渣了。”
蔣東流說着，遞給了我兩件兒東西。
一把繡刀。
掛在李家墳房樑上，老撇子當初斬了那黃皮子的死崽子的那一把。
還有一個菸袋鍋子，老痞子稀罕的跟寶貝是的菸袋鍋子。
我看着刀，捧着菸袋鍋子，整個人天旋地轉，嗡的一下就躺倒了。
因爲我知道，說瞎話騙了我一輩子的老撇子這一次是動了真格的，他沒跟我說假話，七天前回來的不是老撇子真人，而是他的鬼魂。
我瘋魔了是的撕開上衣，露出張牙舞爪的盤身龍。
我站在潘家屯最高的地方扯着嗓子大喊，我說老撇子，老子不給你養老送終，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把這龍拿刀給劃乾淨，你……給我活過來。
只可惜，任憑我喊啞了嗓子，老撇子還是沒有出現，他是真的沒了。
喪事是老村長和村民們一起辦的，蔣東流掏的錢，葬禮辦的很風光。活在我記憶裏十五年都沒落村民們半點好的老撇子，但他死的時候所有人都來了，給他磕頭。
可那又能怎麼樣？
我看着只剩下一把骨頭，連我這個跟他長了十五年的人都認不出來老撇子原來的模樣，那山裏頭的鬍子墳到底有甚麼玩意，才能讓老撇子變成了這個德行？
我頂看不上老撇子。
打心眼裏看不上。
可我穿着孝服站在墳頭邊上，眼睜睜的看着老撇子的棺材入了土，那零碎的不成人形的屍骨一截一截的埋進了土裏，我的眼淚還是繃不住了。
淚珠子串成了線，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眼睛差點都哭瞎了。
我攥着刀，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
我按照老撇子交代的，我爲他披麻戴孝，爲他墳前守孝。
整整三年時間，我都把自己關在李家墳裏從來不出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