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柏城靠北方,天氣冷得快,剛纔十月底,就有要下雪的兆頭。

沈清歡被摟到的那一刻,大腦宕機了幾秒鐘,等反應過來後,她纔將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顧淮生肩膀上:“先生。”

她聲音有點顫,是濃烈的擔憂。

顧淮生的腿做過手術,一到冬天和陰雨天就鑽心蝕骨的疼,他忍耐力極好,卻也熬不住。

有一次,他爲了減輕痛苦抓破了肌肉,血肉模糊,住了一週院才轉好。

他有權勢有地位有頭腦,在商場呼風喚雨,他有絕對的能力在柏城號稱第一,可這樣的男人,他的心裏是空的,他無悲無喜,留在顧家,只爲達成目的。

沈清歡不知道他的過去,只在十年前那個夜晚見過他的柔軟。

顧淮生在這裏坐了很久了,腿很疼,像有千萬只螞蟻在腿上噬咬,他無能爲力,直到抱住沈清歡,他纔好受了一些。

沈清歡彎腰,想看看他的腿,卻被他制止:“讓我靠會兒。”

他聲音啞且不大,有一絲絲不一樣的味道。

沈清歡喜歡他,哪能經得住他這樣的“請求”,她心軟得不成樣子,任由他靠着,動都不敢動。

顧淮生身子繃得很緊,雖然很疼,但沒吭一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放開她。

疼痛大概是緩解了,他坐直身子,目光沒在沈清歡臉上停留一下。

沈清歡並不生氣,她見過他的狠,同時也看見過他的柔軟。

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壞人。

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目光熾熱看向他:“先生,我給你按摩吧。”

她喜歡他,她想對他好。

顧淮生這纔看她,她五官乾淨端正,不明豔,是很純淨的美,她的瞳仁中倒映着一彎明月,他凝睇她,目光不兇卻自有威嚴:“不需要。”

依舊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的口吻。

沈清歡不是個會強求別人的人,他不需要,她就不會不依不饒。

沉默坐了會,顧淮生又開始皺眉,腿又疼了。

沈清歡不忍心,起身說:“先生,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她起身跑了。

回來的時候,她手裏拎着一個袋子,手中還拿着一個充電的熱水袋,可是顧淮生卻不見了。

“大嫂。”顧渺渺的聲音響起,讓她連失落都來不及。

“大嫂,大哥已經走了,走吧,宴會快結束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顧渺渺很自來熟,不等沈清歡回應,就推着她往外面走。

顧渺渺說她有事,不跟司機一起送了,然後跟司機交代了兩句,就回宴會了。

沈清歡有些不太放心顧淮生,但她又管不了他,剛要上車,就看到那輛熟悉的捷豹。

車子在她面前停下,許逸開了車窗:“沈小姐,上車。”

她往後排看,看到了顧淮生,她沒猶豫,打開車門就上去了。

許逸和顧渺渺的司機交代兩句,驅車就離開了。

車裏很靜,沈清歡在心中建設良久,還是將手中的熱水袋遞了過去:“先生,你拿它捂腿,會好受很多。”

顧淮生低頭,看着咖色的熱水袋,瞳眸一點點暗下來。

他遲遲都不肯接,甚至連話都不說,沈清歡不擅討好,剛要把手縮回來,熱水袋就被他拿了過去。

顧淮生將熱水袋按在腿上,疼痛確實緩解了很多,而跟着一起緩解的,還有沈清歡緊繃的心絃。

車子停在新房,沈清歡在下車前,將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先生,這個給你。”

顧淮生皺眉,眸色涼薄:“這是甚麼?”

橙色的光下,她的臉起了一層紅:“是......是保暖褲。”

她垂着頭,沒敢看他,心在狂跳。

他身居高位,又注重形象,剛剛在後院,她就發現了,他沒有穿保暖褲。

柏城的冬季是很冷的,風裏的霜像能腐蝕人一般,更何況,他還有腿疾。

顧淮生想也沒想就拒絕:“我不穿。”

沈清歡的手頓在空中,表情也凝固,她說得真誠:“先生,你很需要這個。”

這是第一次,她想勉強他。

顧淮生的眸色暗下來:“你不需要操心我的事。”

現在的他和剛剛在後院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需要就摟着她,不需要就過河拆橋。

沈清歡收了手,但沒有任何不悅,臨走前,還是將那個袋子放在了車裏。

她覺得他需要,就算他不願意要,她也想給他,就算他會覺得她是在多管閒事。

她頭也沒回,進了新房,屋子一如既往空蕩,但她裝扮了一下,還算溫馨。

車裏,看着那個袋子,顧淮生沉默了。

前排,許逸試探着問了一嘴:“顧爺,要丟掉嗎?”

顧淮生下意識就搶答:“丟了。”

許逸爲難,還是出聲:“顧爺,沈小姐不像壞人,你要不要......”要不要試着接受。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許逸,你別忘了,她是顧老頭子安排過來的人,你也別忘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更沒想過跟誰結婚,她的存在已經是例外,做完我想做的事,你跟我都不會在柏城待太久,今晚她出現在宴會,這件事還需要覈查。”

他說話的時候,偏頭看了一眼那個袋子,透過袋口,他看到裏面是摺疊起來的純黑色的保暖褲,材質並不昂貴,算下來,頂多幾百塊一條。

幾百塊於他而言並不多,可對於沈清歡來說,已經是幾天的工資。

許逸渾然:“好吧。”

跟了顧淮生這麼久,許逸瞭解他的脾性,果斷且說一不二,只是可惜了沈小姐這麼好的姑娘。

他下車,將裝着保暖褲的袋子丟進了路邊的垃圾箱。

上車時,顧淮生在接電話,他甚麼也沒問,準備發動車子。

“先生。”有聲音從窗外飄進來。

顧淮生回頭,看到因奔跑而頭髮凌亂的姑娘,她似乎很着急。

顧淮生收了線,看向窗外:“怎麼?”

月色淒冷,她卻好像有溫度。

“先生,可以給我一個聯繫方式嗎?”她問着,長髮及腰,面容溫婉,大衣裏是淺色的冬裙,腰身窈窕。

她將手機遞給他,他思襯片刻,將手機號碼輸在了她的手機上。

她接回手機,說了一聲:“先生,晚安。”

她握着手機往回走,心裏卻有些難受,許逸扔掉東西的那一幕,她看到了,她想撿,卻不想當着顧淮生的面撿。

她回到新房,將那串號碼存成“先生”。

等了大概半小時,她又披了件外套出門了。

找到許逸扔東西的垃圾箱,她低頭在裏面找,卻沒找到那個袋子。

奇怪,這會兒還有人收垃圾嗎?可是裏面的垃圾都還在,難道東西被別人撿走了?

她悻悻而歸,失落了很久。

路邊,有個阿姨在嘀咕:“奇怪,怎麼現在的年輕人,看着穿的人模狗樣的,怎麼都喜歡翻垃圾箱?剛剛纔有一個來翻了,這會兒又來一個,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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