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波
手機響起。
工作羣裏，董俊有留言。
【清明節需要兩人加班，有自願的嗎？沒有的話我指定了。】
【自願報名啊，實在沒有我就指定了，我也沒辦法，黃經理安排的，@所有人。】
看見董俊的話，我心裏升起無限的噁心。
他馬上三十歲，已經是公司的中層領導。
不過呢，這位靠的不是能力，而是裙帶關係。
這東西，大家都懂，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根本不用管通往羅馬的大路到底平坦不平坦。
董俊就是這種人。
投胎是本事，人家投胎的本事好，這事兒沒甚麼好埋怨的。
可董俊卻是那種欺上瞞下的小人，讓人作嘔的很。我們底層的技術人員面對着無窮無盡的加班，而加班費卻被董俊私自截留，買房買車。
我們，在他眼中只是長工。
同事們都接到了這條信息，沒人回話。
只要沒有二十年以上的腦血栓，沒人會主動加班。
主動加班只會變成董俊的業績，而加班的人所有加班費也都進了董俊的小金庫，絕對不會獲得領導的賞識從而平步青雲。
用自己的休息日給董俊掙錢，沒人這麼傻。
一早八點多就催命，真特麼的，我心裏恨恨的罵了一句。
大家把董俊當空氣，自己做着自己的事兒。
足足過了12個小時，平時很熱鬧的工作羣裏一直沒人說話。
而我的手機響了一聲。
【兩天都沒人說話？一個都不願意？那我指定了@陳小平@陳金，你們去加班吧。】
我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冒起來。
這話說得，彷彿董俊就站在我面前，一臉頤指氣使的小人模樣，得意洋洋的使用着他手裏的權利。
對上阿諛奉承溜鬚拍馬，對下頤指氣使製造麻煩，狐假虎威，常把領導掛在嘴邊，還很喜歡打小報告並且中飽私囊。
董俊就是這種人的生動體現。
這種靠着裙帶關係當上集團公司中層領導的人，本身沒有技術也沒有管理水平。
他除了會顯示優越感外，就只會欺上瞞下，狐假虎威。
陳金髮了一條信息，但可能覺得不對，馬上撤回。
【？？你說甚麼@陳金】
董俊第一時間回覆。
我估計他看見了陳金的回覆，假裝不知。
“陳金，幹嘛撤回啊。”我笑呵呵的問道。
“媽的，我也後悔了，了不起不幹，也不受這貨的鳥氣。”陳金罵道。
“那我帶個頭？”
“你帶頭我就跟着，誰特麼慫誰是孫賊！”
大家都對董俊深惡痛絕，可沒人帶頭，而且步入社會後承擔的壓力也大，顧慮還多，只能讓他不斷的囂張。
我微微一笑。
老子早就想懟他了！
【微笑，他說他不去】
我在工作羣裏回覆了一句。
【那你去不去？】
【我去個錘子，加個錘子！】
我理直氣壯的在公司羣裏回覆。
【？？？】
董俊打了一排問號。
【打你媽的問號，不服明天就把我開了，我等着人事來找我。】
把這行字打出來，我就像是吃了人蔘果一樣，毛孔裏都透着舒爽。
平日裏大家只是對董俊意見特別大，但從來沒人敢直接懟他。
這回他欺負到我頭上了，我拼着被辭職也不受他的鳥氣。
陳金衝我豎起拇指。
我知道他沒有攛掇我衝上去的想法，只是單純因爲我說出了他一直不敢說的話。
【下班以後別給我發信息打電話，更別在這個破羣艾特我，本來這個羣就是兄弟們吹牛聊天的，就你來了就逼逼工作，裝甚麼上進。】
【我已經截圖給領導了，成年人了，自己說的話要自己負責。】
董俊還打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那種陰損小人的嘴臉已經從手機屏幕裏噴薄而出，把我噁心的夠嗆。
【好哇，明天我坐等人事來辭退我。】
終於，我打出這句話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了不起辭職，有甚麼大不了的。
可下一秒，我驚呆了。
【+1，坐等人事，要走一起走。】
【+1，坐等人事，要走一起走。】
【+1，坐等人事，要走一起走。】
同事們在我說完要辭職後紛紛留言，看見越來越多的人打出+1，坐等人事，要走一起走的話後，我的眼睛有些模糊。
加班似乎已經成爲常規，不肯加班的人就會被視爲異類。
但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工作的人總是會被各種花式吊打、欺負，所有人心裏都帶着不滿。
今天，我把壓力閥卸掉，看見我臭罵董俊，不惜辭職硬懟他們，同事也都加了進來。
董俊沒了聲音，他說的領導——黃經理似乎也慌了神，沒敢說話。
我點燃了星星之火。
無限制的加班、加班費被私自截留、勞動法被他們當成擦屁股紙一般踐踏，讓所有底層的員工心裏蓄積了無數的憤怒。
這一刻，山火燎原！
這一刻，怒火噴薄而出！
一行行的+1整齊劃一，就像是公司羣裏日常接龍一樣，大家毫不掩飾自己對公司的失望與憤怒，加入了懟董俊、懟加班的行列。
公司的領導們似乎有點慌，遲遲沒有出來回應。
但正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越來越多的同事打出了一樣的回覆。
很快，同事們打來電話，有人把申請辭職的同事拉了一個羣，在羣裏大家義憤填膺的罵着那些馬屁蟲和甚麼都不幹，就知道讓一線員工加班的領導們。
取得同事們的同意，我在公司羣裏留言。
【軟件開發部門，23人請求辭職，聯名報名已上報，請求批准。】
隨後，硬件部門14人也一同請求辭職。
這種情況把公司領導嚇的不輕。
一個人出面，他們可以說有你也不多，沒你一個不少，想幹就加班，不想幹就特麼給老子滾。
但幾十個人，涉及幾個部門，一旦全部辭職的話整個公司就得停止運行。
哪怕給再多的錢找新人來接替工作，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無法運轉。
領導不怕虧損，他們只是怕沒辦法和上峯交代。
現在領導們看見這一幕，他們估計已經麻爪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過了很久，纔有領導聯繫我。
他們沒有斥責，沒有謾罵，而是溫言細語的安慰。
我懂。
經過這件事，哪怕段時間內領導不追責，以後也肯定沒有我的好果子喫。
【小陳，別生氣，公司同事之間有不同的意見我們要儘量溝通。】
【這樣，明早八點，一樓會議室，咱們一起說說心裏的想法，把問題解決。】
黃經理留言，很平和。
但我已經開始準備尋找新的工作。
工作羣裏雞飛狗跳，我知道領導們肯定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看見幾個領導和董俊頂着烏黑的眼圈來到會議室。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進門先笑。
平時領導們都不苟言笑，估計他們這是想要平息大家的怒火，所以纔會露出僞裝的和善面孔吧。
不過我清楚這肯定是緩兵之計，他們會不斷的把在公司羣裏的員工踢出去，漸漸換上新人。
“小陳，你看看你，脾氣也太火爆了。”黃經理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都是同事，都是一家人，有話好說。”
“領導，我們部門已經加了整整三個月的班，人困馬乏。加班費我聽說有，但好像被人私自截留。”
說着，我側頭看董俊。
董俊的臉色很不好看，青紫的像是茄子。
“他安排完加班任務就回家，留下我們一羣人幹到第二天天亮。而且，加班費好像財務有說法，我們一線職工從來沒看見過。您說，有這種當領導的麼？”
黃經理的臉色一沉。
“我是一線技術人員，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我朗聲說道，“可我不是長工，不是牛馬，有規定就按照規定執行。讓我們無限制加班，加班費卻不翼而飛，這好像不合適吧。”
黃經理的臉色很難看，跟董俊一樣。
“拿人當牛做馬......”
領導一抬手，“小陳，你聽我......”
“領導，你讓我說完。”
我毫不猶豫直接打斷了領導的話。
“那我們當牛做馬，不給錢也就算了，還找這種人騎在我們脖子上。領導，該說的道理昨天工作羣裏我都說清楚了，現在我想提醒您一件事。”
“嗯？”
“董俊他算甚麼中層領導，上來就說是領導安排的加班，把矛盾甩給上層領導。說實話，我是真不知道他的背景有多深，有多硬，竟然能承上啓下。”
“這種只會甩鍋，一點都不敢擔當的人您也敢用，我很佩服。”
領導看上去還在笑着，可笑容僵硬，像是吃了兩斤蒼蠅。
“今天我話放在這，要麼讓我們辭職，要麼董俊滾蛋，沒有商量。”
“小陳，脾氣別這麼火爆麼，有話好好說。”
“我們之前是想有話好好說，但沒人聽。”我看着臺下的同事，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要是把握住的話，其他人還有迴旋餘地，但要是把握不住的話，只能看着小人得意。
“爲甚麼？還不是交代任務的時候只會說上級領導安排的，讓我們執行的那個人沒當擔麼？他在，工作沒法幹。”
“陳小平，你太過分了！”董俊被嚇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指着我顫抖說道。
“董俊，你特麼還有臉說話，我要是你，早就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
“你甚麼你！平時我們加班，你幹甚麼呢？跟女朋友出門喫喝玩樂，等半夜喝的醉醺醺的直接回家？加班費呢！我們的加班費呢！！到底在哪？！”
我每說一句，董俊的臉色都會難看幾分。
“對麼，有建議可以提。”黃經理臉上掛着僵硬的微笑說着不鹹不淡的囫圇話。
我知道他和董俊之間似乎有親戚關係，要不然董俊不到30歲，業務水平極差，根本不可能當上中層領導。
“都是同志，沒必要鬧的你死我活，有甚麼問題大家開誠佈公的講，講完後咱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聽着黃經理說着安撫人心的話，卻根本沒有半點實質內容，印證了我最早的判斷。
甚至，接下來要發生甚麼我都心知肚明。
幾個小時後，所謂的懇談會結束，在領導的強壓下“取得共識”。
“小陳，你留一下。”黃經理微笑說道。
我聞到了一絲陰險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