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偏執狂

男人沒有理會她,隨手拈着指間的煙狠狠掐滅。

“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了,顧堯影,你到底想要甚麼?”

顧堯影沒有答話,她抬起頭,看向玻璃窗外。

暮色濃得如同打翻的墨汁,夜幕如同怪獸,彷彿要將一切吞噬入腹。

遙遠的山巔上,矗立着原本屬於顧家的別墅。

這裏,記錄了她美好的童年。

記中的畫面在昨日,無人打理的破敗庭院,將她從現實中喚醒。

和記憶中那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場景不同,這裏徹底荒蕪了。

“你把這裏買下來了啊?”

她倚靠在窗邊,輕輕喟嘆一聲,輕得像說夢話。

“沒想到,還會回到這裏,現在,它是你的了。”

顧堯影猛然拉緊他的領帶,面頰貼在他的胸膛,聽到他胸腔裏的跳動,砰,砰,砰。

她的脣角翹起得逞的弧度,纖細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

“這裏告訴我,你想要我。”

四目相對之時,彷彿有電光閃過。

車廂裏的溫度,曖.昧得剛好。

“我帶你來這裏,不是來讓你重溫舊夢的。”

周賜冷冰冰的打斷了她。

“我是來讓你認清現實的,你現在就跟這個舊房子一樣,破敗不堪!”

“啪!”

顧堯影揚起手腕,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這句話對她的羞辱,遠勝於那些女人對她的惡意揣測。

她一言不發,用力地推開了車門,又被一把拽了回來。

周賜的半邊臉上,浮起了幾個細小卻完整的指痕。

他單手扼住了她的脖頸,掌心下溫熱的皮膚傳來有力的脈動,彷彿他只要輕輕用力,就可以折斷。

“顧堯影,你發的甚麼瘋?”

“如果你想吸引我的話,你不是做到了嗎?你到底想要甚麼!”

周賜目光銳利,化作有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地她鮮血淋漓。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再次招惹他?

車廂裏的氣氛沉悶,顧堯影的腦袋一陣一陣地疼了起來。

她抬眸,認真地看着他。

“周賜,我們來打個賭吧,賭你能不能,把我從他身邊搶走。”

他像是聽到了甚麼笑話一般,惡劣地咧着脣。

“你把自己當成甚麼香餑餑呢?我,最不喜歡吃回頭草!”

“你不敢?”

“你沒有資格跟我賭!”周賜的語氣又急又快。

“顧堯影,曾經我捧了一顆真心給你!是你親手摔碎了它,踩進了泥裏!”

顧堯影眨了眨眼睛,視線有些模糊,似乎蒙上了一層水汽。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如果我說,我是被逼的呢?”

車廂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彷彿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良久,周賜笑了起來:“顧堯影,你騙我一次還不夠嗎?你以爲我還會上你的當嗎!”

“是你親自選擇了秦奉!難道有誰逼着你,拿槍頂着你的腦袋?!”

顧堯影收起了眼底的薄霧,似笑非笑:“是呀,我就是騙騙你,瞧你着急的。”

“你別這麼快拆穿我呀。”

“下去!”

周賜怒氣衝衝,毫不猶豫地下了逐客令。

顧堯影提着高跟鞋,狼狽地被轟了出去。

嘭的一聲,車門被重重關上。

銀灰色的卡宴疾馳而過,一下子開出去老遠。

一串尾氣噴在她的臉上,彷彿嘲諷着她的自不量力。

“真狗啊!”

顧堯影小聲嘀咕一句,認命地在昏暗的路燈下走着。

這裏其實離大路不遠,好不容易走到路口,她掏出了手機,用僅剩的電量打到了車,隨即,屏幕一片黑暗。

好在,車子很快就來了。

隱隱約約地,她好像在後視鏡裏看到了一抹銀灰,很快又消失不見。

顧堯影到家的時候,看到公寓樓下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秦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他的嗓音沙啞,難掩急切。

“堯堯!你怎麼纔回來?”

他的臉色陰沉地如同山雨欲來,懸在失控的邊緣。

“爲甚麼不接我的電話?”

他的手指太過用力,彷彿要嵌進她的肉裏。

顧堯影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咬着牙忍下疼痛。

恐懼刻入了她的骨子裏,身體比她先一步做出反應,她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輕輕顫抖着。

秦奉的目光在觸及到她眼底的害怕情緒時,終於恢復了清明。

他眼裏流露出不安的神色,慌張地縮回了手。

“對…對不起,堯堯!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

秦奉懊惱地揪住了自己的頭髮,用力地扯着。

他還嫌不夠似的,一拳頭重重捶在牆壁上。

“我爲甚麼又這樣?!”

顧堯影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自殘。

她帶着他上樓,取出了他口袋裏的小藥盒,並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把藥吃了。”

秦奉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放鬆了些。

他抗拒地別過了頭:“我不吃藥,我沒有病!”

“不吃藥怎麼會好?”

見她堅持,他一把拉着她,將她拽到身邊,軟軟地蹭着她。

“堯堯,我可以控制好自己的,不要吃藥好不好?”

在外面瘋狗似的秦奉,卻在她面前脫掉了渾身的暴戾。

她皺了皺眉頭,最終點了點頭:“好。”

顧堯影洗完澡回來,秦奉縮手縮腳地蜷縮在只容得下一人的小沙發上。

自從四年前,她跟秦奉在一起後,他從來不會跟她同牀而眠,也從來不碰她。

她從一開始的疑惑,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他這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多一個奇怪的點也不算甚麼。

這也是,她能放心讓他住在她家的原因。

即使在睡夢之中,他也不太安穩。

他的脣齒一張一合,細小的音節從他口中逸出。

“堯堯……”

顧堯影目光復雜地看着他,糾結了許久。

最終,她還是堅定拿起了那個小小的藥盒,全部換成了外觀相同的維生素片。

“秦奉,如果你不是秦家的兒子……”

她說到一半,自己都笑出了聲。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第二天一早,秦奉的精神狀態又恢復如昨。

他笑眯眯地跑到顧堯影牀邊,端上了他提前點好早餐。

“懶豬堯堯,喫完飯了!”

“幾點了?”

顧堯影嘟囔一聲,看到手機屏幕上工作計劃提醒,纔想起來,今天是萬惡的週一。

她將那點起牀氣拋到腦後,飛快地衝進衛生間洗漱,模模糊糊地吐出幾個音節。

“我來不及了!”

“這個破工作,早點辭了吧,我養你不好嗎?”

秦奉不悅地放下早餐:“你那個小公司,我遲早買下來。”

要不是她攔着,他早就出手了。

顧堯影拿了塊麪包咬在嘴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浪費這個錢了,公司今天就要被收購了。”

“真的?”他挑眉,神色不悅:“竟然有人比我快了一步!”

“我還是想讓你安安心心當秦太太,陪着我。”

秦奉堵在玄關,說着說着,就將臉貼了上來:“走之前,沒有一個早安吻嗎?”

“別鬧,要遲到了。”

顧堯影收拾好了東西,一如既往地把他推開。

她急匆匆地打了車,趕到公司大樓的時候,電梯的大門剛要關上。

“不好意思!”

她伸手抵住門,側身擠了進來,深深呼了口氣。

好險!

電梯坐滿了人,空間狹窄,她往前擠了擠,艱難地觸碰到了23層的按鈕。

運行的失重感讓她一個踉蹌,往後撞進一個堅硬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松木氣息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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