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宮。
錘子似的密集雨滴砸到瓦檐亭臺上,彷彿要將這宮牆內一切擊碎。
孟侯坐於桌前,聽着窗外震耳的雨聲,只覺心煩意亂。
聽到門口腳步聲,他眼簾未抬,語氣頗重:“若無要事,莫要來叨擾寡人。”
來人腳步略頓,隨後笑嘆一聲:“君父怎得愁眉緊縮?”
孟侯轉頭,卻見是嫡長子伯陽。
再往後看,嫡幼女扶光也在。
孟伯陽與孟扶光爲一母同胞的兄妹,皆爲君夫人所生。兄長才德兼備卻體弱多病,妹妹文韜武略樣樣俱全,偏生是個女子。
莫說孟侯自己心生遺憾,便是他國諸侯也在私下感慨不已。
而此刻,兄妹兩前來尋孟侯,正是爲孟扶光入王室一事。
“王上欲廢太子,君父卻令妹妹扶持太子,此舉恐不妥當。”
孟侯聽到這話,嘴角耷拉着,有些生氣:“王室諸子荒Y好色殘忍無道,唯太子璜悲憫愛民、心懷天下。我孟氏自分封而來便以鎮國土扶社稷爲己任,王太子屬嫡屬長,此次入王室,不扶持他又能扶持誰?”
孟伯陽啞然無語。
孟侯見狀,看向孟扶光,先問了句:“昭兒傷勢恢復如何了?”
昭兒是孟扶光的小名,尋常只有父母兄長會叫。
一別孟國多年,大夢初醒後再聽到如此稱呼,她只覺心中恍然。
“已然大好,父兄無需擔憂。”
前些日子,孟扶光領軍平叛,歸來時受了箭傷。
她自幼習武身強體壯,尋常傷勢不出幾日便轉好。這次卻不知爲何,連續高熱不退,還昏迷了三日……
方纔孟侯長吁短嘆的,除去憂愁王室,還在擔心孟扶光。
如今見她醒來,氣色還頗好,孟侯懸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寒暄罷,三人又說起了入王室一事。
孟侯語重心長道:“天子發令,諸侯都要送公子入王都。爲父本欲派你其他庶兄,偏你聲名在外,王上特點了你去……”
說到這裏,孟侯頓了下。
女兒本該嬌養,可天子之令,他卻不能不從。
孟扶光知道孟侯的爲難,溫聲安撫:“女兒願去王都,君父莫要牽掛。”
說罷,又提起陳璜:“只君父欲扶持王太子一事,女兒不能從命。”
孟侯皺起眉頭,不明白一對兒女爲何都對陳璜有意見。
陳氏王孫裏難得遇到個懷有赤子之心的人,若是棄之不顧,孟侯覺得可惜。
孟扶光知道父親脾性,也不去反駁他,只問:“君父還有甚麼要叮囑的?”
孟侯想了想,說:“邢國與王室有仇,送去的公子八成會敷衍了事,不必在意。其他小國也無甚重要,唯有俞國……”
提起俞國,孟侯的神色有些複雜。
孟伯陽問道:“君父可是在擔心那俞國公子白景?”
孟侯點了頭:“正是。”
俞白景遭黎侯厭棄,此次定會被送往王都當做質子。
這人性情乖僻、手段狠辣,最重要的是,好色之名與昭兒貌美之名齊肩遠揚。
昭兒雖智謀出衆卻到底心思單純,若在王宮被他盯上,恐難安然脫身。
孟伯陽知道孟侯的顧慮,便說:“君父,羿臨今日也回來了。”
羿臨是君夫人遠侄,身形高大武藝高強。家境敗落後前來孟國投奔姑母,與孟扶光一同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
孟伯陽此時開口,孟侯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眼睛一亮,忙道:“請羿臨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