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的爺爺，早已經被鬼附了身。
回想起剛纔在胡奶奶的靈堂，我因爲疑心，檢查過爺爺的腳後跟，當時並未發現問題。
但我忽略了一件事，水龍王也在那個地方，憑他的本事想要迷惑我的雙眼，這根本不算甚麼難事。
“往生，你愣着幹甚麼？趕緊按我說的做！”
爺爺在這時開口催促了幾句。
我猶豫不決，看向河對岸的少女。
因霧籠罩之下，她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模糊。
“混小子，我讓你跟她求婚，是在保你的命！”
爺爺推了我一掌，力氣之大，差點讓我直接翻下船，掉到這深不見底的河裏去。
也就是這一下，我清醒了。
爺爺被鬼操控着身體，是披着人皮的惡鬼，在試圖把我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果我真的按他說了做了，那我纔是命不久矣！
“你想害我，沒那麼容易！”
我反手推了他一掌，就見他往後踉蹌了幾步，腳上的鞋子掉了下來，露出那雙高高墊起來的腳背！
“呵呵，還是被你發現了，不過以你的本事，想要從我手裏逃出去，可沒那麼容易！”
一剎那，爺爺的臉變得猙獰無比。
那空洞的眼窩開始滲出黑水，並且散發着一股濃郁的腥臭味。
這要是在平地上，我轉身就跑了。
問題是，這是一條載着棺材的船，下面就是暗流湧動的兇河，我要是掉下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我躊躇不定的時候，一陣悠長的笑聲從河對岸傳了過來。
我狐疑的看了過去，那少女伸長了手，好似有甚麼東西勾住了我的腳踝，直接把我拖進了河裏。
“臥槽！”
我整個人沒入河水之中，被一股怪力拉扯着去到對岸。
驚慌之餘我卻是睜圓了雙眼，依稀看見河水之中跳入一道身影，快速的朝着我遊了過來。
那是……我的爺爺？
我簡直都不敢想，這小老頭子竟然會有這麼敏捷的速度。
被鬼附身的人身體不受控制，全憑鬼在操控。
感覺他離我越來越近，一道怪力突然從岸上打了過來。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被拖到了岸上，滾到了少女的腳邊，一抬頭就看見她目光冷冽的盯着河面。
“美女，多謝你出手相救，但我的爺爺……”
“死了。”
我聽到這話，慌忙爬起身來，轉過頭一看，我爺爺直挺挺的立在河水之中，說不出的詭異。
少女上前了幾步，嘴裏唸了幾句，我爺爺便身子一歪，倒在了河面上，任由河水將他推到了岸邊。
我急火火的衝了上去，發現爺爺的雙眼已經恢復如常，但卻是緊閉着的，渾身冰涼，四肢僵直。
自從我出生之後，就一直是這個小老頭在照顧我，我都還沒來得及報恩呢，他怎麼能先走？
一股巨大的悲痛籠罩着我，我的眼淚不斷落下，抱着他瘦小的肩膀嚎啕大哭。
甚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一刻都變成了浮雲。
少女見我這般難過，緩緩開口：“他早就該走了，只因放不下你，所以才一直用邪術延長壽命，否則以他的實力，水龍王根本不可能得逞。”
“求求你，救救我的爺爺！”
“我雖不能幫你，但卻能讓他短暫的還陽，和你說幾句話。”
我怔了怔，只有幾句話的時間，這怎麼能夠？
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爺爺離世，甚麼也不做！
“好，求你幫我！”
少女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忽然說道：“幫你之前，我有一個條件。”
“你只管開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會推辭！”
“和我成婚。”
“……”
“你只有十秒的時間考慮，你爺爺最後一縷殘魂即將消散，計時開始！”
少女勾起脣角，對我甜甜一笑。
用這張俏皮可愛的臉，說着史上最無情的話。
我有選擇的機會嗎？
“十、九、八……”
聽着她倒數的聲音，我心亂如麻。
我低下頭，摸着爺爺蒼老的面容，雙手握成了拳頭。
“三、二……”
“我答應你！成婚就成婚，反正我長這麼大歲數，還沒碰過女人呢！”
少女害羞的笑了笑，隨即走到爺爺身邊，伸手在他的頭頂晃了兩圈。
我正期待着爺爺睜開眼睛，卻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拍，猛地一個轉頭，一道虛影站在我的身後，那竟然是我爺爺的魂！
對了，少女說我爺爺的殘魂即將消散，也就是說，她是將我爺爺的魂弄了出來，而不是讓我爺爺復活！
“爺爺，我對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我立即轉身跪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人在經歷巨大悲傷的時候，往往會將那些遺憾的往事全部回想起來。
而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有學會爺爺身上的本領。
他死了，出馬仙的那些本事，也就沒有人能繼續傳承。
爺爺一改往常，慈祥的笑了笑，說道：“往生，你不要悲傷，爺爺要去好地方享福了。”
“都是我的錯，想當初我就不該生下來！”
“人命自有定數，你命不該絕，又帶着濃濃的煞氣，如果我沒有幫你母親接生，那早在二十年前，我們村的人就已經死光了。”
“爺爺……”
“你身邊的狐仙，是老餘家的恩人，你要好好待她，幫助她渡過天劫！”
原來他甚麼都知道。
我點點頭，正準備說點甚麼，卻見爺爺的魂魄正在一點點消散。
我趕緊伸手去抓，卻是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抓了個空。
“餘往生，我老餘家第7代傳人，待我入土之後，出馬仙一事，就交給你去做了！”
“可是我還……”
沒等我說完話，爺爺已經不在了。
這種虛無的感覺，是說不出來的，一直在身邊陪伴着我的人，從現在開始將不會再出現，我只要一想到這個，胸口就會疼痛難忍。
我看了眼周圍，少女不知所蹤。
一聲雞叫從遠處傳來。
河水之上出現大片的白霧，等到消散之後，竟然變成了回村的路。
所以我之前遭遇的那些事情，都是水龍王捏造出來的騙局。
只有少女是真的，我們的婚約是真的。
爺爺的死……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