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鳴哥，把我找得這麼急有甚麼事？”一名濃眉大眼，長得十分壯實的漢子氣喘噓噓地跑來。
這壯實的漢子叫李大潘，是夏鳴的朋友。
李大潘比夏鳴小5歲，小時候經常被人欺負，夏鳴經常幫其出頭，久而久之便奉夏鳴爲大哥跟在夏鳴的背後一起打打鬧鬧，在這一帶是和夏鳴一樣出名的混子。
“我想找你借點錢做生意。”面對這最好的哥們，夏鳴也不兜兜轉轉，直接表明了來意。
李大潘狐疑地看了夏鳴兩眼，顯然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咬咬牙，兩個褲兜都翻了個遍，“十五塊五毛，半個月工資都在這裏了，就這麼多。”
夏鳴接過錢道：“夠義氣，謝啦，到時候賺了錢，不會忘掉大潘你的。”
李大潘疑惑地看着夏鳴。
“鳴哥，話說你去做甚麼生意來着。”
夏鳴露出一個神祕的微笑。
“收廢品，怎麼，你要不要一起，別說我有路子不帶你賺錢。”
聽到收廢品幾個字，李大潘神色一變，古怪地看着夏鳴。
“得了吧鳴哥，你沒開玩笑吧！這勾當整天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還要穿街過巷大聲吆喝，拋頭露面的，就連掃大街的阿姨都看不上這工作，我寧願沒工作都不想幹這個，你不說就拉到，別開玩笑了。”
夏鳴微笑着搖頭，沒有過多解釋，心想你小子現在看不上收破爛的，到時候哥哥賺了錢，你再心動想要入夥的時候，看我怎麼笑你。
“大潘，我記得你不是有一輛飛鴿嗎？也一併借我唄，沒個自行車，我這收貨靠自己抬收不了多少的。”
李大潘聞言，楞了一下，難不成還真是收破爛？
雖然不是份體面的工作，但夏鳴似乎不再遊手好閒，自己還很樂意的。
自己的哥們似乎是浪子回頭，想要做些事情，自己又怎麼可以不幫？
一輛自行車，沒了就沒了，但是一定要給兄弟這個機會。
猶豫了片刻，李大潘點頭道：“鳴哥，我可告訴你啊！這車借你載貨沒問題，你可別反手就拿去賣了換錢，要是真這樣，兄弟都沒得做。”
說罷，便將車鎖鑰匙遞給了夏鳴。
夏鳴接過車匙，默默將這份情記在心中。
............
爲了和老闆熟絡起來，夏鳴便老老實實地收破爛去了。
順便賺些錢，畢竟現在他身上，分毫沒有。
拿過自行車，夏鳴拿來了一副扁擔，還有一根粗繩，綁在自行車的後座之上，戴上個帽子，用5毛錢當押金借來了一杆秤，去了一個收破爛的店鋪了解了一番價格，便騎着大潘的自行車穿街過巷。
“收廢紙皮，廢銅廢鐵，破爛電器.........”
夏鳴頂着炎炎夏日，騎着飛鴿牌自行車，賣力地吆喝着。
口乾了便喝水，反正爲了女兒，就是幹勁滿滿。
路過一個小院的時候，一個留着波浪卷頭髮的潮流大媽走了出來。
“小夥子，小夥子，廢紙皮多少錢一斤？”
夏鳴停車，“啊姨，廢紙皮2毛一斤。”
當大媽走近，看到是夏鳴的時候，心中也是十分疑惑。
這不是附近出來名的酒鬼嗎？
穿這麼幹淨，真是來收破爛的？還是有甚麼壞心思？
大媽看到是夏鳴，已經有些後悔，但叫停了人家，也不好意思趕走人家，便硬着頭皮說道。
“又是2毛，這麼便宜？3毛吧！我全賣你。”
夏鳴心中無奈，廢品店裏面的廢紙皮也就3毛一斤，自己收2毛就賺一毛錢，怎麼可能3毛收。
“啊姨，都是這個價了，要不咱這樣吧！我今天也沒有開張，每滿10斤，我多給你兩毛，這是最好的價格了，你要是覺得不行，我也不廢話了。”夏鳴笑道。
看着大媽猶豫的模樣，夏鳴也猜到她不信自己。
上一輩子幹了這麼久收廢品的生意，這家庭主婦都喜歡小便宜，夏鳴對她們心理的揣摩十分到位，當即便給定了價格。
大媽咧嘴一笑，今天問了好幾個收廢品的，確實是最好的價格了，“你這小夥子倒是爽快！快進院子，幫我稱一稱吧！”
“好咧！”夏鳴見大媽答應，下車，拿着秤跟着進了院子。
進了院子，大媽顯然有些緊張，跟在夏鳴身後，寸步不離。
顯然是害怕夏鳴來個順手牽羊。
夏鳴察覺到大媽的注視，當即便收回了打量四周的目光。
院子不大，角落裏放了一堆廢棄的紙皮，紙皮的旁邊，還有一輛車軲轆都變形的雜牌自行車，看上面的灰塵似乎是好久沒動過了。
這年頭自行車早都已經普及了，家家戶戶幾乎都有，混得好一點的都買一腳踹了，發了財的甚至都開上汽車了。
所謂的一腳踹指的就是那男裝的摩托車，打火的時候需要用腳踹，就被老人們起了這一個外號。
這年頭要是誰家裏有個摩托車，開出去絕對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但自行車依然是主流，畢竟也不是誰，都這麼會賺錢的。
夏鳴檢查了一番紙皮都是乾的，當即便開始稱了起來，差不多15斤，夏鳴直接按15斤算了，點了3塊3毛給大媽。
白賺了3毛，大媽樂得合不上嘴了。
夏鳴趁機問道。
“阿姨，那自行車放在這裏也是浪費，賣不賣？”
大媽看着夏鳴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真專業，似乎是幹了幾十年一般。
這纔打消了疑慮樂意和夏鳴商談起來。
大媽見夏鳴爽快，便開口道：“這車雖然壞了，但是你想要拿去也行，7塊錢！”
夏鳴對這廢棄的自行車也有有興趣，自行車，上一輩子夏鳴收的也不少，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只要給他足夠的零件，他可以自己組裝一輛。
這很牛逼吧！
但是上輩子會組裝自行車，屁用都沒有，因爲都過時了。
那個年代，自行車不是主流，修這個賺的都是辛苦錢。
柳萱工作的食品廠，離家少說也有十公里呢，因爲想省錢，她每天都得走路走上一個多小時上班，五點多天沒亮就得起牀。
就算妻子小萱不嫌辛苦，夏鳴看着也覺得心疼。
這些廢棄的舊自行車，夏鳴有信心將其修復，然後給妻子當個代步的工具，讓她不用每天走路幾個小時，渾身大汗，也可以讓她早上多睡會，休息會。
而且除了給妻子當代步工具，夏鳴也在這些自行車上看到了商機。
這些自行車當廢鐵賣，也就那麼回事。
若是買來新的零件，修好了賣給自行車店，一臺這樣，可以用的自行車，雖然舊了點，至少可以賣個30元一輛，這不失也是一條財路。
但身上也就十幾塊錢，一下子拿出7塊錢，後面做生意就沒有現金了。
夏鳴心中有了一個計劃，所以並不打算將這車當作廢鐵來賣，這樣純屬浪費。
但是按照自己心中的謀劃，這車買回去，也不能立刻變現，夏鳴並不打算立即拿下。
“那行，大媽7塊錢，這車給我留着，過兩天我親自來拿。”夏鳴笑道。
夏鳴拿起那十五斤多一點的紙皮，走出院子放入了自己的自行車後扎的籮筐中。
“今天算是開張了，繼續加油吧！”夏鳴心情大好，騎着自行車，在巷子之中更加賣力地吆喝着。
這種爲了家人努力奮鬥的感覺，讓夏鳴覺得十分之充實，而這種幸福的獲得感，是上輩子那可憐的夏鳴無法感受得到的。
.............
“6斤3兩的廢鐵。”
“這樣吧！5毛錢一斤的廢鐵，也不好算，3塊3毛你拿好了。”夏鳴直接按照6斤5兩的錢算了，多給了大媽一些錢。
大媽樂得眼睛都眯成一道逢了。
別看夏鳴現在的行爲像是散財童子，自己每一次都多給一兩毛，看着是壓縮了自己的利潤。
但是收破爛的人這麼多，人家憑甚麼就賣給你夏鳴？
這多出的一兩毛，就是夏鳴用來維持客源的。
試想一下，同樣是賣廢品。
賣給夏鳴，不僅態度好，而且錢又比別人的要多，說話又好聽，爲甚麼不賣？
估計以後有廢品了，等也會等到夏鳴再出售，夏鳴這是在穩固自己的客源啊!
收廢品這一行，沒有甚麼技術可言，隨便換個人來都可以幹，講究的就是一個客源，如果你會做人，大家都喜歡你，自然便會將東西賣給你，那你賺的就多。
在乎這一毛兩毛的沒甚麼意義，這是夏鳴上輩子悟出的道理。
是的，收破爛也是門學問。
纔剛到中午，夏鳴便歇業了，倒不是因爲懶，而是從大潘那裏借的錢，只剩下幾毛了，接下來再去收東西，沒錢給就尷尬了。
騎着自行車，夏鳴朝着一個收廢品的店趕去。
他必須得先將自己早上收來的30斤多一點的紙皮，差不多16斤的廢鐵給清理掉，重新換錢再得去收。
中午，到了飯點廢品店也沒甚麼人。
“葉老闆，還沒到點喫飯吧！正好來得巧，我要清了這一擔東西！”夏鳴將廢紙皮和廢鐵卸下。
葉華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你小子還來得巧。”
檢查了一番紙皮和廢鐵。
“還真是勤奮，昨天才來問的價格，中午就收到貨了。品質還不錯，我給你稱一稱吧！”
夏鳴點頭。
“葉老闆，我去買個飯，車先停你這裏一會。”
葉華頭也不抬整理着夏鳴送來的紙皮，應承了下來。
這年頭在外面喫個午飯老貴了，趕到附近的一家小飯店，夏鳴也不捨得買飯，買了兩個2毛錢的蘿蔔絲煎餅。
大大的煎餅，撒上蔥花，鋪上一層胡蘿蔔絲，香噴噴的，最主要的是量大，頂肚。
夏鳴也沒喫，拿着胡蘿蔔絲煎餅，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廢品店。
看着還在整理紙皮的老闆，遞過去了一個胡蘿蔔絲煎餅。
“葉老闆，先別忙活了，喫飯要緊啊！”
葉華抬頭，看着夏鳴遞來的煎餅，香氣撲鼻，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你小子，挺上道的，以後別叫甚麼老闆前，老闆後的了，我一個開廢品店的，算得上甚麼老闆，聽着怕人笑話。”
夏鳴聞言，微微一笑，知道葉華是向自己示好，連忙改口奉承道：“這珍珠都是埋在灰塵下的，葉哥也不用謙虛。”
葉華做了許久的生意，交談起來自然不會膽怯，反而十分的熟絡，就像是認識了許久的老朋友一樣，十分的會交際，當然這樣纔算是商人。
做生意靠的是人脈，三教九流，看着不起眼，說不定那天就用上了，一個成功的商人，大多都是善於結識人才的。
兩人喫着燒餅，夏鳴也好意思開口了，道：“葉哥，我可以看看你的那批收音機嗎？”
葉華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對我這收音機有所企圖，但是我可告訴你，看看可以，打它們的主意就不用想了。”
葉華也知道喫人嘴軟，拿人手短，雖然不想別人動這收音機，但是吃了人家的煎餅，總是要表示表示的。
“得嘞，葉哥放心我就看看。”夏鳴得到允許，興奮地搓了搓手，走到那乾淨的箱子跟前，輕輕打開。
箱子打開，幾臺上海牌七管，兩波段半導體收音機出現在夏鳴的眼前。
在這個年代，收音機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稀罕物件，價格也不低，所以購買了收音機的人家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着，所以這些收音機即使到壞了的時候，外表雖然有些舊，但還是很整潔，外觀幾乎沒有太大的損壞。
瞬間，夏鳴便被吸引住了，拿起一臺仔細地查看着。
這樣的收音機，修好了翻新一下，起碼可以做到七八成新。
賣個40塊沒有問題。
查看了一番收音機之後，夏鳴轉身。
“葉哥......”
葉華打斷了夏鳴的話，“夏老弟，咋們有言在先，看看可以，要打我這些收音機的主意就不要想了，這些都是我一臺臺攢出來的，每一臺都花我十多塊錢呢！”
聞言，夏鳴也不再說話了。
“行行行，葉哥說得對，不說這個了，咋們繼續聊天。”
夏鳴也懂得察言觀色，一個煎餅換人家收音機，那是不可能的。
心中早已經打起了這批收音機的主意，要是可以將這批貨修好，賣出去，那可是幾倍的利潤啊！
貝貝的錢不就有了嗎？
但是飯要一口口喫，顯然現在提出合作，葉華也不是傻子，是不可能答應的，但夏鳴並不會放棄，心中已然是有了一些計劃。
寒暄一番，躲過了中午一兩點最辣的太陽，夏鳴繼續推着自己那飛鴿牌自行車，穿街過巷，一邊騎着車，一邊賣力地吆喝着。
十六斤的廢鐵，三十斤的舊紙皮。
這一趟，除去自己送出去壓縮的利潤，夏鳴這個早上淨賺4元，收入比起工人可是多了不少。
“收購舊紙皮，廢銅廢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