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啪”地一巴掌重重打在陸仁嘉的臉上。

“我怎麼生出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陸尚書氣得滿臉通紅,“你說,你到底有沒有跟太子......”

陸仁嘉死命搖頭。

“女兒還來不及,周姨娘就來了。”

“老爺您看,既然生米差點煮成熟飯,是不是請奏皇上,讓仁嘉和夭姐兒換換?”徐氏在一旁勸着。

“放屁!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她沒跟太子有肌膚之親算她走運,不然今天就是死,我也不可能讓她嫁到皇宮。”陸尚書是老油條了,當下警告徐氏,“把她看好,別出亂子。”

說畢轉頭又安慰陸夭。

“男人一時把持不住也是難免的,太子也說了,是把你姐姐當成了你,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好好出嫁。”

陸夭未置可否,看一眼徐氏。

“我自然會好好嫁,就是不知道我的嫁妝......”

陸尚書立刻看向徐氏。

徐氏心道不妙。

要說這陸尚書,一輩子最擅拜高踩低。如今陸夭要嫁入皇宮,也就是未來的太子妃乃至皇后,他自然是要偏心多些。

況且兩個都是他女兒,他犯不上冒着欺君風險幫自己掉包。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眼下這光景,只能先破點財了。

於是忍痛從袖籠裏掏出早就準備的賬簿,交到陸夭手上:“這是你娘當初留下的嫁妝。如今你要出嫁,一文不少都給你了。”

陸夭打開賬目粗粗略過,輕笑。

“一文不少?是沒將那二十萬兩銀票算上吧?無妨,這些年女兒在府裏喫穿用度,就當是抵了吧。”

說是無妨,但話裏話外倒像是要拿銀子跟陸家劃清界限。

陸尚書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立刻聽懂了弦外之音。

“那二十萬兩你動了?”他沉了臉看向徐氏,“雖說王氏已逝,但那錢說好要給夭姐兒送嫁的。況且她嫁的是太子,沒點錢傍身,豈非讓皇上覺得我們看輕這門親事?”

徐氏沒料到陸夭能一眼看出賬目有問題,只得勉強衝陸尚書笑着:“兩個女兒都要嫁,總得留些給仁嘉。”

“用我母親留的嫁妝給你生的女兒陪嫁嗎?”陸夭繼續扮演她原本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形象,問出來的話也帶着幾分天真,“我學識淺薄,不懂這個理。父親執掌禮部,能給女兒解釋一二嗎?或者去問問太子?”

“這點小事還用麻煩太子?爹就能辦了。”陸尚書顯然慌了神,衝徐氏斥道,“你要貼補仁嘉,用你自己的陪嫁。夭姐兒的錢你別想動!”

徐氏垮下臉,她一個出身市井的婦人哪來的錢,這些年一直啃的都是王氏的嫁妝。

而且那二十萬若拿出來,幾乎要把她多年老底都掏幹了。

陸夭在心底無聲笑了:這輩子,寧王她要嫁,屬於她的嫁妝也一併要帶走。

孰料嫁妝還沒到手,寧王就送來了九鳳鑾大紅羽衣。

陸仁嘉和徐氏眼中幾乎要妒出火來,只有不明就裏的陸尚書撫掌大喜。

“都說寧王不近人情,你看,這不是很懂小兒女情趣嘛。”

“這明顯是超了品制,不合規矩吧?”徐氏沒忍住率先發難。

“你懂甚麼!”陸尚書小心翼翼拂過那套皇后纔有資格穿的羽衣,“先帝臨終覺得虧欠寧王,封了一品超王不說,連他日後娶妻都特許穿皇后制服。”

徐氏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刺進皮肉。

陸尚書渾然不覺,兀自得意洋洋:“咱們仁嘉,可是先人一步享受皇后殊榮了。”

陸仁嘉咬碎一口銀牙,幾乎當時就要反口說願嫁寧王,被徐氏狠狠瞪了一眼。

陸夭目光掃過那套美絕人寰的嫁衣,整個人已經完全傻在當場。

上輩子她在寧王府見過這件!

這是先皇后留下的吉服,因爲偏疼小兒子,所以臨終時留給了寧王。

但上輩子這件衣服並沒有出現在大婚當日,是她接手庶務之後,在庫房裏看到的。

想來前世對於皇帝賜婚,寧王也是不情不願,否則當時怎麼沒有把嫁衣當聘禮送出去呢?

她忽然想到寧王死前那句“下輩子三媒六聘,文定過禮,我親自送去好不好”。

難不成,他也重生了?

陸夭激動地一下攥緊了帕子,老天會這麼眷顧她嗎?

偏偏寧王府的嬤嬤還恰到好處地插言:“王爺說了,陸小姐還有甚麼要求,儘管提。但凡能辦到,他必不讓陸小姐留遺憾。”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陸仁嘉身上。

陸夭卻發現那位嬤嬤在不着痕跡打量她,她強壓下心頭雀躍。

陸尚書忙不迭謙虛着:“不敢不敢,寧王如此周到,下官誠惶誠恐。”

說畢,遞眼色給陸仁嘉。

陸仁嘉滿心都在那件嫁衣上,她又恨又妒,連句像樣的場面話都擠不出來。

嬤嬤微微皺眉,眼神裏帶了點顯而易見的輕視,但還是盡職盡責把話傳到。

“府裏沒有主母,王爺自己挑了些布料給未來王妃添妝,還希望陸小姐不要嫌棄。”

陸夭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他真的來下聘了。

可細想之下又有些忐忑,到底沒見着人,心裏總有些不夠踏實。

送走了下聘的人,徐氏的絮絮叨叨和陸尚書的沾沾自喜在耳畔成了背景音。

陸夭強裝鎮定安慰自己:寧王是不是重生,大婚當日即可見分曉了。

*

喜日倏忽即至,轉眼到了大婚當天。

陸夭把那件嫁衣穿到身上的時候還有幾分不真實感。

因爲怕她臨陣反悔,徐氏並沒敢剋扣寧王送來的聘禮,此時她身上連褻衣都是雪光緞的。

陸夭端坐在牀上,任由喜娘在她臉上塗塗抹抹,心卻已經飛到府外去了。

一切準備就緒,喜娘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同樣盛裝的陸仁嘉鬼魅一般閃進來,按徐氏的計劃,她得從陸夭的閨房出嫁。

太子妃制服雖然規格稍遜一籌,卻襯得陸仁嘉多了幾分端莊。

大概是馬上就要嫁入王府的緣故,陸夭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於是真情實意給繼姐道喜:“恭喜太子妃得償所願。”

可話聽到陸仁嘉耳朵裏卻多了幾分嘲諷意味,但她不想大喜日子橫生枝節。

陸夭也不強求她回應,自顧自打開妝匣子,拿了盒香膏放入貼身荷包裏。

陸仁嘉眼睛一亮。

陸夭擅制香,她做的香粉香料在整個貴女圈一物難求,但她不常做。剛剛那一盒,顯而易見是壓箱底的寶貝。

眼見自己今夜洞房花燭,若是能帶上這麼一盒,跟太子肌膚相親的時候豈不是錦上添花?

思及至此,陸仁嘉毫不猶豫地開了口:“你帶的甚麼香?”

陸夭明顯識破了她的意圖,並未開口回答。

陸仁嘉壓下心頭那點不耐煩,好聲好氣道:“你我姐妹一場,雖然各自嫁人。但日後也要有個幫襯,何苦小氣?”

這句話似乎打動了陸夭,她伸手從妝匣又拿出一盒,遞給陸仁嘉。

陸仁嘉眼珠轉了轉:“我要你荷包裏那盒。”

陸夭猶豫了下,還是拿出來給了她。

“那我就祝長姐前程似錦。”

*

兩頂花轎分別抬往寧王府和皇宮。

陸夭坐在轎子裏,上一世洞房花燭夜的場景她已經記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晚他們並未圓房。

重來一回,自己要不要主動點呢?

大概是想的過於入神,跨火盆的時候她不小心絆到,眼看就要臉朝下跌下去。

一雙健碩的手臂及時撈住她的腰。

寧王帶點戲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王妃是不是心急了點?還沒到拜堂的時候。”

陸夭的心瞬間落回原位。

是他。

陸夭忍不住牽住他的衣袖,那隻扶住她的手臂頓了頓,似乎沒有料到她的主動。

陸夭根本顧不得這許多,重來一世,她終於又成了他的妻。

於是這點興奮勁從拜堂持續到撒帳。直到屁股捱上喜牀,纔有了實實在在的真切感。

感覺周圍送嫁的人都散去,喜房只剩下她一人。

上輩子也是如此,太子和寧王大婚定在同一日,滿朝文武幾乎都去了宮裏。連帶着,也沒甚麼命婦來鬧洞房,自然顯得冷靜許多。

可她不在乎。

再世爲人還能嫁給他,冷清與熱鬧,又有甚麼重要呢?

胡思亂想這當口,便覺頭上蓋頭被人挑下。

那張恍若隔世的臉再度出現在眼前,千百個回憶翻滾湧上心頭,她很怕又是一場夢。

明明心心念唸的人就在面前,明明之前已經設想過無數次跟他重逢的場景,可人近在咫尺,她卻不敢動了。

嫁衣裙襬落下氤氳,陸夭眨了眨眼睛,才發現是自己落淚了。

寧王也愣住了。

剛纔拜堂時大膽牽他袖子的姑娘跟眼前的彷彿不是一個人。

這得有多不情願,纔會在初次見面就哭得這麼真情實感?

“二小姐若不願,本王這就可以讓喜轎把你送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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