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到樓下的議論，雲煙蘿不動聲色。
在她眼裏，這些恩客不過是色迷心竅，米蟲上腦的禽獸罷了，看着都噁心。
雲煙蘿喟然嘆息，眼裏都有了清淚：“衆位恩客，難道在你們眼裏，煙蘿就是那般不堪嗎？我上月雖出過此聯，但對出的恩客辱沒大周，不應進入牢門嗎？你們如此誤解我，煙蘿生不如死的活着，還有甚麼意思？”
瀟湘樓的恩客都不說話了，只是狠狠地咬牙。
有些才子蠢蠢欲動，卻終於是有所顧忌，不敢開口。
青衣公子看着煙蘿表演，沉吟道：“大周開疆，萬水千山龍出海，這一聯本身沒甚麼難度，但妙就妙在，她將‘周’帶進了楹聯當中，下聯必然得對‘楚’，上聯說‘周朝龍出海’，下聯不就得對‘楚國虎嘯天’？”
東方老僕皺眉，青衣公子搖頭：“這個時候，說大楚如虎嘯天，是嫌棄自己活的太安逸了嗎？江都的才子不是不能對，而是不敢，花魁果然是有門道兒......秦無忌，煙蘿如此才華，你也確實配她不起。”
喂喂，這話說的太直接了，我不愛聽啊！
秦無忌搖頭，自傲的說道：“貴客，不就是區區一副對聯，這有甚麼難的？大周的讀書人只會讀死書，認死理，自然對不出。”
聽秦無忌的口氣很大，青衣公子卻是冷笑。
他認識的秦無忌，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真不知道他怎麼敢這麼說。
青衣公子出言嘲諷：“不說我便忘了，在京城的風月場所，尚且流傳着秦無忌的詩。‘地上鞋兩雙，牀上脫光光’，盡是Y詞浪語......你若真比這些才子強，卻又爲何不對？”
秦無忌不以爲意，反正他說的又不是自己：“因爲沒錢。”
青衣公子神情錯愕，不解的看着秦無忌。
秦無忌這才解釋：“是真的沒錢，就算我對上了她的上聯，按瀟湘樓的規矩，上的三樓至少需花費百兩，我月錢尚是一兩，跟花魁睡一覺，便要十年才能還清，我有那麼傻？”
青衣公子明白過來，面色複雜。
以前秦相在世的時候，聽說秦無忌爲博美人一笑，豪擲萬金，風月佳話。
那時他有多風光，現在的他就有多落寞。
青衣公子嘆口氣：“秦無忌，我不相信你能對得出下聯，若你真想要花魁，那便去對，你嫖花宿柳的錢，我爲你出。”
東方老僕輕輕地皺眉，低聲道：“主子......”
青衣公子卻揮手，東方老僕只能閉嘴，惱怒的看着秦無忌。
秦無忌愣了半晌，喃喃道：“貴客，你想請我嫖昌......哦，不對，狎妓？”
青衣公子輕輕咬牙，卻掏出銀票：“這裏是二百兩銀子，足夠你在此度過一晚。我偏不信，江都才子都不敢對的楹聯，你憑甚麼能對？就憑你是奸臣之子，還是你那上不得檯面的詩詞？”
青衣公子顯然是跟秦無忌置氣，秦無忌卻喜出望外。
他想在大周王朝生活和創業，哪裏都離不開第一桶金，沒想到啊，這青衣公子居然給自己送來了！
二百兩，那是十萬塊！
秦無忌急忙拿起銀票，歡天喜地的說道：“多謝貴客賞賜，有了錢，就有了啓動資金，太好了！哦，我不要煙蘿，就賣弄個手藝，讓她給貴客暖牀......等等，我去寫出下聯！”
看着秦無忌樂顛顛的跑去書桌後方，青衣公子詫異：“你說甚麼？我給你銀錢，便是滿足你的期待，你卻要將煙蘿給我暖牀？”
秦無忌連頭都沒有抬，奮筆疾書：“是啊，無功不受祿，貴客打賞，我自然要爲貴客辦事！別看我是龜奴，我想靠着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做大周第一富商，正缺第一筆資金呢！”
青衣公子身體僵硬，呆呆的看着秦無忌。
靠着自己雙手......
這話真的是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嘴裏說出來的嗎？
秦無忌寫好下聯之後，他將紙張捲起，遞給東方老僕：“大俠，就請你出去，將紙上的字讀出來？”
東方老僕的鼻子都氣歪了：“我憑甚麼聽你的？”
秦無忌扭頭，求助的看着青衣公子。
你不聽我的，你家公子的話總要聽吧？
青衣公子點頭說道：“東方，去吧，我想看看秦無忌的本事。”
東方老僕咬牙接過，秦無忌得意的撇撇嘴。
他走到門口，煙蘿都準備謝幕了：“各位恩客，你們忍心讓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苦苦的等待嗎？煙蘿想做女人，做快快樂樂的女人......下月的今天，煙蘿不再出此聯，你們再來尋我，好嗎？”
煙蘿輕輕地咬着嘴脣，將自己的裙襬撩起，露出兩截白白的**，她的眼神真摯，雙眼如秋水含波，向着下方掠過。
恩客們俱都是呼吸急促，煙蘿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見猶憐。
當即就有幾個才子走出去。
不管了，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對出煙蘿的下聯！
東方老僕的公鴨嗓卻突然迴盪：“雲煙蘿，你的上聯是甚麼，我家主子讓我來對。”
所有恩客趕緊抬頭，煙蘿也很緊張。
都說了，能上來三樓的客人都有朝廷的背景，煙蘿自是不敢大意。
她趕緊行了一個萬福，不敢抬頭：“回貴客，煙蘿的上聯是‘大周開疆，萬水千山龍出海’，您可有下聯？”
東方老僕展開秦無忌的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唸誦：“大周開疆，萬水千山龍出海，我便對你，小楚稱臣，九州一統鳳朝陽！”
東方老僕唸完這副對聯，猛然怔住。
不僅是他怔住了，雲煙蘿也是渾身一震，好奇的看着秦無忌的字。
他的字很難看，勾勾畫畫像是鬼畫符。
可不得不說，他竟然對出來了！
這是甚麼情況？
恩客們渾身猛顫，剎那間，滔滔不絕的議論就如同黃河決堤！
“天啊！上聯‘開疆’，下聯我想是‘拓土’，沒想到還可以用‘稱臣’！”
“小楚已經稱臣，後面說的就是我朝，厲害啊！”
“我們大周朝原本就是九州，九州一統，預示着收復失地的決心啊！”
“妙，妙，這一下聯，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我班燁願稱之爲楹聯最強！”
聽着衆人的誇獎，青衣公子看着秦無忌的目光變了。
他的臉上帶着驚駭，半天都不說話。
秦無忌不學無術，詩詞便只是孩童水平，而他此時下聯，怎麼能對的如此工整，不落下乘？
真的，完全都搞不懂啊！
因爲引起了旁人的關注，東方老僕趕緊過來，爲青衣公子關上了窗。
他眼神裏帶着驚詫莫名，低聲說道：“主子......”
青衣公子深吸口氣，搖頭道：“不用說了，沒人能認得出我......秦無忌，我真的是越來越好奇了，你怎的，怎的就能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