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秀清沒接周晨手裏的筷子。
雙手捧起面前的湯碗。
湯的顏色是略深的褐色，隱約可以看到碗底成塊的蔬菜。
一口熱湯下肚。
周秀清的神情一亮，意外的看了眼碗裏的竹筍湯。
不得不承認。
周晨做的這碗湯，意想不到的鮮美！
不光有食材的清甜，湯裏還有一股嘗不出的回甘味。
也不知道周晨在湯里加了甚麼。
周秀清一口氣喝了半碗。
半碗湯下肚。
周秀清明顯感覺到身體熱烘烘的。
她體寒。
當時大家勸她打掉團團。
但是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一旦打胎，她可能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一想到肚子裏有一個小生命的萌芽。
周秀清說甚麼都不願意放棄。
甚至不要一分錢彩禮，和家裏鬧掰，也要嫁給周晨。
團團一出生就花了家裏一大筆錢。
她來不及坐月子，就迫不及待的接了個小作坊的工作。
所以手腳見天的冰涼，像是暖不熱的冰塊。
周晨一直觀察着周秀清的表情。
見狀，問她：
“你和團團營養跟不上，大部分就是因爲脾胃不好。”
“這湯能健胃養脾，喝起來是不是覺得暖呼呼的？“
周秀清靈動的美眸看了周晨一眼。
萬萬沒想到周晨居然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周晨又夾了一筷子鳥蛋，“別光喝湯，來嚐嚐這個鳥蛋。”
周晨摸了十個蛋，但每一個都跟大拇指一樣大小。
就算敲開了，也沒有多少。
周晨這一筷子夾了二分之一，另外二分之一被他放到了團團的小碗裏。
“你和團團要是喜歡，我到時候再去山上給你們摸。”
“你不喫？”
周秀清意外的看着他。
之前院子裏還有養雞的時候，下的蛋都被他煮了吃了。
現在會把鳥蛋讓給他們娘倆？
周晨直接夾了一筷子大白菜塞進自己的嘴巴里，“我也喫。”
他明白周秀清的意思。
家裏實在是太窮了。
之前家裏養的雞被他抓了跟‘兄弟’烤了喫肉，以致於她們娘倆連補充營養的途徑都沒有，只能乾巴巴的啃菜葉子。
現在他回來了。
得趕緊改善改善家裏的生活條件。
要賺錢啊！
夫妻倆心思各異。
小糰子則不懂大人的心思，一門心思的成爲乾飯人。
‘嗷嗚’一口，把鳥蛋塞進嘴裏。
又‘呼嚕嚕’喝掉剩下的半碗湯。
小傢伙‘哐’的一聲放下空碗，抿了抿嘴巴。
停頓了一會兒——
“嗝～”
立即將周秀清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周秀清嚇了一跳。
她一個不注意。
小傢伙的肚子，喫得圓滾滾！
小孩子最忌晚上喫多不消化。
周秀清摸了摸她圓鼓鼓的肚皮：“團團，肚肚撐不撐？”
團團點點頭，從小板凳上站起來。
低着頭，看着凸起來的一大塊：“肚肚，變大了～”
說完。
團團氣沉丹田，狠狠吸溜了一口空氣。
結果，圓滾滾的肚子沒有絲毫變化。
團團傻了。
雙手環抱着肚子，一副晴天霹靂的感覺 。
“肚肚，肚肚！變大了！”
周晨瞅着自個兒小閨女震驚的模樣，哈哈哈的笑了出來。
他上輩子咋就不知道自己閨女這麼可愛呢？！
真是眼瞎啊！
旁邊的周秀清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三歲的小孩已經有了美醜的意識，當爹的怎麼還嘲笑做閨女的？
但接着。
周秀清也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團團長睫顫顫，沒想到自家父母倆居然這麼不靠譜？
小手叉腰，氣鼓鼓：“壞壞！笑！你們壞壞！”
“爸爸媽媽一起欺負團團！”
“沒人疼沒人愛，團團是地裏的小白菜。”
說完，還‘嗚嗚嗚’的發出小奶音。
一聽就是裝的。
可是並不妨礙周秀清心疼，“怎麼會，媽媽最愛團團了！”
“那爸爸呢？”
團團撒嬌似地望着周晨，用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眸全心全意注視着他。
周晨的心口被狠狠一撞，立即抬起右手，保證道：“爸爸也最愛團團了。”
聽到肯定回答的團團，終於甜絲絲的笑了。
然後。
操着一口軟乎乎的小奶音，正兒八經的說：“那爸爸愛不愛媽媽？”
誰都沒想到三歲的小糰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周晨脫口而出：“愛！”
擲地有聲的一個字，讓周秀清心裏的小鹿又開始不受控制地亂撞。
周晨......周晨竟然說愛她？
還是那麼誠懇的模樣......
不，不對。
周秀清看向興高采烈的團團，立即清醒過來。
他只是爲了哄團團開心罷了！
周晨看着周秀清，雖然不知道她在想甚麼。
但唯一肯定的是，她根本不會相信自己是愛她的。
以前他對她視若無睹，喝酒撒潑......
他垂下手，暗自攥成拳。
自己真的是混蛋啊！
軟乎乎的小糰子不知道他們因爲自己的一句話，而產生波濤洶湧的情緒。
團團興奮地圍着飯桌跑了一圈，最後撲到周秀清的懷裏。
“媽媽，你愛不愛爸爸呀？”
周秀清動作一滯，下意識抬眸看看向周晨。
視線相撞。
周秀清宛如觸電一般避開周晨的眼神。
團團沒等到答案，拽着周秀清的胳膊，執拗的需要一個答案：“媽媽，媽媽，你不說話，肯定是愛爸爸的吧。”
周秀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團團。
她生硬地轉移話題，哄道：“團團羞不羞，才大就知道愛不愛的了？”
“我已經是三歲的大孩子了。”
小團團一本正經，肉乎乎的臉蛋十分嚴肅：“只要爸爸愛媽媽，媽媽愛爸爸，一家人才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團團......”
周秀清將不哭不鬧，卻格外讓人心疼的團團抱在懷裏。
她沒想到應該快快樂樂玩泥巴的三歲小孩，小腦袋瓜里居然還會思考這麼深奧的問題。
周秀清心如刀絞。
團團真的很渴望一個爸爸。
或許......她應該給周晨一個機會。
可是。
想到混亂不堪的過往，周秀清又搖了搖頭。
她的腦袋亂糟糟的。
幾句話，一頓飯。
根本抹S不了周晨這麼多年對她和女兒的傷害。
想到自己剛纔的動搖。
周秀清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