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決定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師兄,我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沒那麼簡單。"
方俊抬眸看她,思忖片刻才說:"你確定麼?"他原先以爲只是普通的誤傷。
沒想到......
一向溫暖的雙眸透出涼意,心中一沉。
如果是這樣,那個人他絕不放過。"我去接個電話。"
"好。"她其實也只是猜測,並沒有確切的證據,想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她明白自己的力量太弱了。
手術室的燈暗了,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摘下口罩滿是愧疚對她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醫生看她臉色慘白,又安撫道:"死者已逝,還請你節哀。"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不相信!
"不!"一口血從嘴裏噴了出來,怒極攻心。
她的身子歪了歪,被擁進一個懷裏。
方俊臉上滿是恐慌,神情不再從容,抱着她大喊:"醫生,有醫生在麼?"
木梔晴周身冰涼,感官在慢慢消退,意識裏只剩下兩個字。
陶陶。
"醫生,你快看看她怎麼樣了?"方俊焦急的拉着醫生,手都在微微顫抖。
醫生翻了翻她的眼皮子,做了個心肺測試,一切都正常。
這個醫生有些無奈,瞟了瞟全身緊繃的男人,直嘆氣。
"先生,你太緊張了,這位小姐只是氣血不順,纔會導致吐血。"男醫生微微一頓,斟酌着話又繼續說:"不過,儘量還是不要讓她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好,我知道了。"
他鬆了一口氣,目送醫生離開,接着走到病牀前。
病房裏安靜極了,只有木梔晴輕輕的呼吸聲,他的目光只有在這個時候纔敢放肆的停駐在她的臉上。
從甚麼時候喜歡她的呢?也許是第一面吧,很多人都可能不相信一見鍾情,認爲只有電視偶像劇纔會存在的情節。
可是他知道,他是從木梔晴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開始的。
當時他正被逼着從商,繼續走父親的老路,他死活不同意,跟家人鬧翻。
負氣之後的結果就是所有的銀行卡和信用卡被斷,他淪爲一個沒錢沒前途的無業人士。
用身上最後十塊錢買了碗麪,他正準備走時,被一個女孩兒撞了,她碗裏的湯水全都灑到他的身上。
也許是看出他心情不好,她竟然陪他走了一路,他也鬼使神差的將自己的埋怨,不屈和失意告訴了她。
然後他問她如果她是他該怎麼辦,本來他就沒報多大希望,這個時候有人願意傾聽,他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女孩說:"既然喜歡,那就去追求。"
這句話讓頹喪的他如雷灌頂!
誰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的心就亂了。
只是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原來就是一見鍾情。
他蹲下身,抬手將她凌亂的髮絲輕輕撩到一邊,黑眸是化不開的溫柔。
木梔晴手上還掛着點滴,瘦弱的手腕血管突出,只剩下微微的骨頭,"木梔晴,你...真的幸福麼?"他突然感覺心裏有些堵,喃喃自語道。
如果幸福,爲甚麼你現在是這般模樣,更甚至,如果那個男人真心待你好的話,又怎麼忍心......
方俊調回視線,小心翼翼的把棉籤蘸溼,擦拭她嘴角的血跡。
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他回頭撞上男人的視線。
均都是一怔。
"她怎麼樣了?"陸景庭眉眼下難掩憔悴,渾身都透着頹廢和蕭索。
方俊身子有些僵硬,淡淡回了句:"她沒事。"
嘴角卻露出諷刺,現在纔來關心是不是太晚了些,但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他葉不好說甚麼。
"謝謝。"陸景庭認真對他說,面色平靜,心裏卻蔓延着苦澀,那苦停留在嗓子處,說話都帶着三分苦。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失敗,在一個情敵面前。
"不用謝,這是我該做的。"雖然他不能已那個身份留在她的身邊,但是他願意已另一種方式守候她。
最後瞥了眼躺在牀上的女人,他對陸景庭說:"好好照顧她。"
就離開了。
方俊走後,陸景庭走了過去,坐在牀邊看着她蒼白的臉,心口抽痛,手剛要覆上去------
木梔晴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手停頓在離她一毫米的位置。"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語調沒有絲毫感情。
一看到他,她就會想起自己抱着滿身是血的陶陶向他求救,可是他卻在和別的女人......
"晴兒,你......"陸景有些困惑和不解。
不懂她爲甚麼發那麼大的脾氣。
"你走!"她閉上眼睛,手指直指門外,語氣加重,聲音更冷了。
陸景庭臉色有一瞬的難堪,帶着怒氣強勢的把她鎖進懷裏,但又怕弄疼她,只好用一隻手微微圈着她。
"到底怎麼了?"他輕聲問。他最怕的就是她沉默,甚麼也不說,哪怕她像前幾次一樣跟他鬧也行。
總比現在死氣沉沉的樣子好。
"陶陶死了。"
木梔晴回答完,全身像被抽乾了力氣,木呆呆的被男人環住。
她現在甚麼都沒有了,就連最後一個朋友也離開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甚麼是真正屬於她的?
可能她奢望的太多,以前她希望有一個溫暖的家,有爸爸媽媽陪着。可是她的父親卻不顧父女之情將她送給一個已不惑之人;後來,她希望有一個美好的愛情,一個愛自己,疼自己的人,可是最後這些都破滅了。
她還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是不是個災星?
陶陶的葬禮辦的很輕簡,差不多都是方俊一手操辦的。
陶陶的父母在早些年就死了,很多親戚也沒有了來往,來的大多數也只是她在這個城市玩的還算不錯的朋友和同學。
木梔晴穿着喪服麻木的站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她沒有哭,甚至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
只是一雙清亮的眸子染上了滄桑,再也透不出絲毫色彩。
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過人羣,木梔晴微微一怔,追了過去。
"江和,你站住!"
男人轉過身子,臉瘦的幾乎不成形,眉眼下難掩憔悴,渾身都透着蕭條和頹廢。
讓她有些不可置信和驚訝。
男人的樣子像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木梔晴定了定神,抬眸直直的望進男人的眼裏:"你知道麼,江和,你放棄了一個最好的女人。"
江和身子顫了顫,扭過身子,眼裏夾雜着淚意,無人看到的地方,他偷偷用手抹了去。
轉過身子,他低着頭,輕聲說:"對不起!"說完,依然勾着頭,欲轉身離開。
"你愛過她麼?"木梔晴雙眸冷冷的,語調透着涼氣。
她不相信他沒愛過陶陶,不然今天他也不會來參加這個葬禮。
"江和,你就是個懦夫!"木梔晴的這句話讓他身子顫了顫,轉回了身子。
木梔晴看他有所反應,雙眸泛着冷意,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纔開口道:"江和,你知道陶陶在臨走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甚麼麼?"
她瞟了一眼男人更加蒼白的臉,繼續說:"她說,她不怪你。"頓了下,她的聲音帶着微啞,刻意放輕:"她希望你能找一個愛你的好女人,以後......好好生活。"
木梔晴深吸一口氣,目光投向遠處墓碑上含笑的女子,淡淡的說:"所以,你最該對不起的人是她!"
因爲,她是在用生命在愛着他!
"我愛她,梔晴,這一點永遠沒有變過。"男人的聲音帶着淒涼,黑眸也定在遠處的照片上,一動不動。
如果現在有人問他最後悔的事情是甚麼,他後悔自己爲甚麼不親口告訴她。
他愛她,從未變過。
可是命運就是那麼愛開玩笑,他們註定不能在一起!
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比自己先走一步。
在查到自己患了晚期胃癌時,他也不敢相信,於是在那段時間他開始故意讓陶陶看到自己和其他女人曖昧。
看到她痛哭落淚,他幾次想放棄,可是最後他咬牙堅持下來了。
因爲,他害怕自己走的時候,他心愛的姑娘會更加痛苦。
他相信,只有徹底結束他們的關係,她纔會死心,會真正的放下。他死後,也會有更好的男人替自己照顧她......
江和走的時候,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身上這個祕密,他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
只要那個傻姑娘相信就可以了,未來的路上他可以再去解釋......
黑沉沉的烏雲壓過太陽,掩蓋下一切的祕密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