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黃進喜也知道她素日受了不少欺負，嘆了口氣說道：“去吧，好好當值，別浪費了這次機會。”
琉璃感激地朝他點頭應是，規規矩矩行了禮後往墨韻堂去了。
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定，一會兒回想伺候人的規矩，一會兒整理自己的衣裳，生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終於進了永和宮，到了墨韻堂門口，就瞧見一個水靈靈的小宮女在門口候着，見了她銀鈴般的聲音搶先問道：“可是琉璃姐姐嗎？”
琉璃拘謹地答道：“奴婢琉璃，由內務府安排來墨韻堂當值。”
小宮女歡聲道：“小主等你好久了呢，姐姐快隨我進去吧。”
墨韻堂內，聽到二人對話的烏雅氏內心一陣激動，她沒想到還能有機會見到琉璃。
門簾掀起，是那張熟悉的臉，她一步步走向自己，帶着些許侷促。
她拘謹地笑着向自己請安，忐忑不安地等着自己的反應。
是她，是我的琉璃啊，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喜眉笑眼的坤寧宮掌宮侍女。
一滴熱淚不受控制地從烏雅氏眼角滑下，她沒有察覺，滿眼全是眼前這個受盡磋磨的宮人。
“你......過來些。”烏雅氏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
琉璃略微有些詫異，還是依言緩緩上前。
不曾想烏雅氏拉起她的兩隻手，細細端詳起來。
琉璃下意識想縮回手，因爲她的手上滿是凍瘡，腫脹紫紅得厲害，還破了不少冰口，看着着實可怖。
她有些慌亂：“奴婢的手污糟，恐污了貴人的眼，請貴人恕罪。”
一滴熱淚落在冰涼的手背上，琉璃彷彿被灼燒了般渾身一抖。
烏雅氏聲音有些啞：“不礙事，藥膏擦上，養些時日就好了。”
琉璃惶惶地謝恩：“謝小主關心，奴婢沒事，不會影響奴婢當差，請小主放心。”
她是在擔心......我不要她嗎......
烏雅氏忍住心中難過，喚過初心：“初心，你先帶琉璃下去擦藥，再帶她熟悉熟悉宮裏。”
她怕再不讓琉璃出去，自己就會控制不住哭出聲來。
回來就好，以後自有本宮護着她！
第一步已經落下，琉璃回到了自己身邊。
接下來，她將一步一步拿回所有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永和宮下房裏。
初心一邊拿着藥膏細心地給琉璃塗抹着，一邊輕聲和她說着話：“琉璃姐姐，你和小主是舊識嗎？”
琉璃回想片刻，茫然地搖搖頭：“昔日我在坤寧宮當值，私下幾乎沒和小主交談過。”
“坤寧宮？”初心喫驚道：“那豈不是伺候過先皇后娘娘的人？”
琉璃神色暗了暗，語氣卻堅定：“我是先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
“哇！那姐姐也太厲害了吧！姐姐以後一定多教教我！”初心滿臉崇拜驚呼。
原以爲她知道了就會避諱自己，誰知竟是這反應…..
琉璃第一日踏進墨韻堂，只覺得這兒的主僕二人都有些異於常人。
初心還在自顧自地說着：“怪不得小主如此看重琉璃姐姐，原來姐姐是伺候過先皇后的人，那一定是有大本事的。”
“姐姐我告訴你，咱們小主啊，可好了，你看這藥膏就是小主之前賞我的，別看咱們小主不怎麼愛笑，其實是很溫柔的人呢。”
“咱們小主甚麼都好，就是太好說話，所以那些個小主們都......”
琉璃覺得這有些聒噪的小宮女是真心喜歡她這個主子，她談論烏雅貴人的樣子讓自己想起了先皇后，自己的主子也是個很溫柔的人。
忽然初心放低聲音神祕兮兮地說：“不過，琉璃姐姐，在咱們這兒當差可不能有二心，否則就會像初雪一樣被丟到慎刑司或辛者庫去。”
琉璃聞言一驚，這烏雅氏看着文弱，不像是那般雷厲風行的厲害人物。
初心安撫她道：“姐姐別怕，那是初雪有異心在先，幹了壞事，小主才叫內務府來領走她，剛纔還擔心我見了害怕，特意給我講了講。”
“你說小主有必要向我一個奴婢解釋麼，可咱們小主就是這麼體貼......”
烏雅氏靜坐堂內，聽着初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偶爾能聽見琉璃答她兩句。
夕陽的餘暉透過小軒窗映在她的臉上，古井無波中多了一分溫情。
然而，與永和宮裏此刻歲月靜好不同，與其毗鄰的延禧宮裏有人心亂如麻。
才過了深秋，白日裏的延禧宮就燒上了地龍，宮內溫暖如春。
在繚繞氤氳的香氣中，惠嬪半閉了眼躺在斜榻上，兩名小宮女一左一右執玉輪在她腿上按摩，沒有一絲聲響。
不一會兒，門簾被人挑開，進來一個神色有些慌張的宮女，她看了一眼假寐中的惠嬪，揮揮手示意兩個小宮女退下，自己接過玉輪輕輕滾動。
“回來了？”惠嬪仍舊閉着眼。
“是，主子。”如意知道這是在等着自己接着說，“墨韻堂的初雪的確是被內務府帶回去了，此刻正被關着等總管發落。”
內務府裏多的是各宮的眼線，聽着初雪哭天喊地地叫嚷自己是冤枉的，那香料是延禧宮的如意給她的這些話，立刻就上趕着到延禧宮通風報信領賞了。
“她說甚麼了？”惠嬪懶洋洋地問道。
“她說，她說是奴婢給她的茴香......不過她一直捨不得沒點，那日晨間才第一回點上。”如意拿不定自家主子會有何反應，不自覺有些忐忑。
“沒用的東西！”
聽說那日才第一回用上，惠嬪一臉嫌惡，怪不得那悶葫蘆能熬這麼久把皇子生下來，原來是這摳搜的奴才壞了事兒！
“主子，聽小順子說那不知好歹的奴才在內務府口口聲聲地咬着咱們延禧宮不放呢，內務府朱總管還沒定下，是往慎刑司送，還是往辛者庫送。”
內務府這言下之意，就是看延禧宮的表示了，打點得好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人往辛者庫一送就完了，若是不好，那也可以公事公辦，讓慎刑司好好查查。
“若是送去了慎刑司，一番拷問之下那奴才免不了張嘴亂咬，無辜把咱們延禧宮牽扯進去，奴婢覺得要不然打點打點，直接將她送辛者庫去。”如意小心翼翼地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