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喫過早飯，顧嬌嬌沒瞞着三個孩子進城的事兒。
“娘要進縣城一趟，看看有甚麼辦法弄點喫的喝的，你們三兄弟在家別亂跑，不許去山上更不許到河邊，記住沒？”顧嬌嬌把九斤糧食塞進揹簍裏，上面還蓋了層房頂揪下來的稻草打掩護。
秦大娃趕忙道：“娘，要不我陪您去吧，讓二娃三娃看家，咱們一起去有個照應。”
顧嬌嬌脣角噙着一抹笑，“娘知道你是擔心，但城裏太遠了，一來一回得趕兩個時辰的路，帶上你個小娃娃，娘怕是走到天黑都到不了城裏。再說了，二娃三娃在家你放心？萬一老宅那邊的人過來欺負他們怎麼辦，大娃，你是哥哥，又機靈，萬一發生了甚麼事情，留在家還能保護弟弟們，只有你在家，娘才能安心去城裏呀。”
笑話，要是帶了這三個小屁孩，她還怎麼把揹簍裏的大米拿出去變現，難道要跟大娃說這是村裏人見他們娘幾個可憐，借了幾斤米讓她拿出去賣？
得了吧，昨晚‘借’的一託雞蛋夠浮誇了，再來一次類似的藉口，過猶不及，孩子們會起疑心的。
秦大娃沒想到顧嬌嬌那麼看重自己，沉默了好一瞬，才重重點頭：“好吧，娘，那我留在家照顧弟弟，您去城裏要小心些，早去早回。”
“放心吧，天黑前準回來。”顧嬌嬌見打發了三個黏人的小屁孩，鬆了口氣，臨走前還告訴三兄弟，雞蛋放在牀底下的罐子裏，要是想喫，就拿出來水煮送粥，別把自己餓着。
交代清楚，顧嬌嬌才背好九斤米啓程出發，前往距離秦家村十里路，也就是五公里之外的安寧縣。
原本吧，五公里對顧嬌嬌來說不算甚麼的，前世她每天基本運動量都在十五公里以上，可再好的體力，也擋不住古代坑坑窪窪的破路。
路難走就罷了，還要翻山越嶺，淌過長滿青苔的溪流，稍不注意，顧嬌嬌就一屁股墩摔在河裏了，半個身子溼噠噠的，但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太陽出來一曬，她的溼衣服又變成乾衣服了。
等顧嬌嬌抵達安寧縣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巳時末，也就是將近上午十一點。
顧嬌嬌沒心思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四處瞻仰古代城鎮的繁華熱鬧，她來城裏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搞錢，所以進城之後，她直接找路人問清楚方向，去了買貨賣貨的集市。
顧嬌嬌沒着急擺攤賣糧，而是在集市裏面轉了幾圈，瞭解了安寧縣荒年的糧價。
現在市面上的糧食鋪子賣米都不按一斗算了，直接論斤賣，十五文錢一斤，比荒年之前貴了十倍。
知道大米要賣多少錢，顧嬌嬌找了個空地坐下，把糧食從揹簍裏拿出來，攤開袋口露出雪白的大米。
都不用叫賣，一個老太太眼睛生亮，目光灼灼的盯着顧嬌嬌，生怕自己看錯了。
確定沒有看花眼，老太太步履匆忙走上來，把顧嬌嬌的米袋口子拉上，省得讓旁人瞧見她是賣米的。
便小聲問道：“姑娘，你是來鎮上賣糧的？”
如今這幾年，田裏收成太少了，城裏的糧食鋪子又都是黑心肝，攥着糧食發國難財。
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飢一頓飽一頓的？
她此次來集市就是想碰碰運氣，萬一能買到番薯芋頭之類的粗糧，回去給家裏人墊巴墊巴肚子。
不料運氣這樣好，竟碰上賣大米的顧嬌嬌。
大米吃了才管飽啊！！
顧嬌嬌點頭：“是，賣糧的，十四文錢一斤，比糧食行便宜，但是數量不多。”
“那麼便宜？”老太太起了個心眼兒，打量幾眼顧嬌嬌：“姑娘，別怪大娘嘴臭，你這糧食的來路......”
“放心吧大娘，這米不是偷來的。我夫君是邊關將士，這米是他犧牲之前寄回來的，要不是家裏婆母腳底長瘡嘴裏流膿、病得半身不遂，我斷不可能這種年節拿米出來換錢。”
顧嬌嬌咒起陳春梅的時候，嘴是一點都不軟的，橫豎需要給糧食造個來路，那借陳春梅過來用用，也未嘗不可。
這話一說完，老太太看着顧嬌嬌的眼神同情，心都碎了，眼淚跟着流下來，稱呼都拉近了許多。
“閨女，是大娘不好，大娘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沒想到你竟是忠孝兩全的將士遺孀，你這米袋子裏的糧食，大娘都要了，就照糧食鋪子的十五文一斤來賣，不能佔你便宜。”
送上門的錢，顧嬌嬌斷沒有自砍身價的意思，一個想買一個想賣，合作這便達成了。
“大娘，我們去巷子裏交易吧，省的被人瞧見了惹麻煩。”
顧嬌嬌安慰了一通眼窩淺的老太太，隨後背起竹簍，攙着老太太的手朝一個僻靜的巷子走去。
一邊走、顧嬌嬌還一邊說道：“我這次拿出來的糧食不多，只有九斤，來之前秤過了，足斤足兩，大娘你給我一百三十五文錢就可以了。”
老太太把荷包拿出來，細細分出一小串銅板遞給顧嬌嬌，再將米袋拿到手裏掂量掂量。
“夠秤的。”
活了大半輩子，他們這些老人家的手啊，就是一把秤，拿一拿就知道夠不夠斤兩了。
見布袋的糧食確實有九斤，老太太才心滿意足的把糧食放進菜籃子裏。
顧嬌嬌數了錢目，一百三十五枚銅錢，可真重啊，用料都是實打實的，真不曉得古人怎麼敢把錢揣兜裏，也不怕垂破了荷包，掉錢扎人家的腳。
別人怕不怕顧嬌嬌不管，反正她是怕的，連忙打掩護把銅錢收進系統揹包裏，有了這筆錢，其他的先不說，家裏的鍋碗瓢盆能換一套新的了。
“大娘，以後每三天我會來城裏一趟，差不多也是這個時辰，您若想買糧食，再來集市照顧我的生意呀。”
顧嬌嬌還指望着賣糧食，把家裏的房子翻新修葺好，當然要給自己的生意做個宣傳。
老太太抓着她的手，詫異問道：“閨女你手裏還有糧要賣？”
顧嬌嬌擰着眉頭又開始詛咒陳春梅了：“唉，我不想賣的呀，可誰讓我家裏婆母病得要死了呢，他是我夫君的老孃，他走了，我總得替他照顧好家裏人吧？”
老太太又哭了：“賊天爺就是看不慣好女人過日子，非要整點鳥事兒給咱們。閨女，你是個孝順的，這樣，以後你再來賣糧食，就莫到這集市拋頭露面了，對你名聲不好的，往後你啊，直接到珍珠巷三十九號曾宅尋我，有多少糧食我都要了。”
顧嬌嬌眼眸微閃說道：“曾大娘，您要是真心想買糧，也可以，不過我這一來一回扛着糧食不容易，萬一到了城裏再有個變故......要不然您給我點定金，讓我心裏有點底？”
她明白，這場交易雖然是曾婆子主動提出來的，話語裏隱約又有照拂她的意思。
可現在是荒年啊，荒年裏誰有糧食，誰就能掌握話語權。
她纔是賣糧的，賣給誰、照甚麼價格賣，都是她說了算，既然曾婆子要‘壟斷’她帶來的糧食，那總得有個合作的樣子，這是一場互惠互利的生意，沒誰照顧誰的說法，所以顧嬌嬌該要定金就要定金，並沒覺得欠了曾婆子的人情。
曾婆子只猶豫片刻就立即道：“閨女你是好人，大娘信你，那我先給你二十文錢當定頭，如何？”
“成交！”
定金多少隻是誠意，顧嬌嬌看到了曾婆子的誠心，之後的生意纔好談。
顧嬌嬌目送着曾婆子離開。
旋即朝集市走去，打算用自己的第一桶金，採買一些家裏需要用到的器皿物件，另外家裏的鍋和爐子都是破的，她總不能一直賣糧，得折騰折騰，整個長久的營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