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言出必行。

他做到了。

“穆先生,從前種種,都是我的錯。”

許清冉始終低低沉着頭,她聲音很輕,懇切哀求地向他深深躬下身子:“但我向您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所以......”

“還求您高抬貴手,暫時讓我留在國內,至少......等到夫人手術結束。”

不管怎麼說,林家於她有恩。

林湘綰還沒有被找回來的那幾年,林夫人也曾經將她視爲己出。

就憑這一點,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人病入膏肓。

最重要的是,她要找的人還沒有找到。

所以,她不能走。

她必須留在京城!

“就這麼怕我再把你扔出國?”

穆景寒不以爲意地冷笑一聲,目光陰翳地瞪着她:“原來你這樣狠毒的女人,也會怕死啊!”

怕!

太怕了!

許清冉死死掐着冰涼的指尖,掩飾着不自覺顫抖的懼意。

穆景寒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他步步緊逼:“那你當初又是怎麼一心置綰綰於死地的,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把你當成最疼愛的妹妹,可你都做了些甚麼?!”

穆林兩家的親事,是爺爺一輩子的心願。

如果不是她,林湘綰不會出意外,爺爺更不會受此打擊,最終抱憾離世!

“對不起......”

許清冉被他吼得心神俱顫,卻半句不敢辯駁。

“你的對不起沒有那麼值錢!”

穆景寒棱角分明的側臉緊緊繃着,他怒火難掩地瞪着她,忽地向上抬起胳膊。

許清冉連忙怯怯地往後瑟縮了一下,想躲又不敢躲。

那是長期被人毆打,下意識地自我保護反應。

穆景寒宛若寒潭的眸光似是深了些,冷冷將手裏的文件夾砸在她身上:“我警告你,伯母治療的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再耍甚麼花招,不然,我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夠了。

有他這一句,就夠了。

“謝謝,謝謝......”

許清冉幾乎有些感恩戴德,她半點遲疑都沒有,趕緊半跪在地上,將滿地散落的紙張撿起來。

她很小心,動作笨拙又遲緩。

一張一張捋平,再整齊地疊放在膝蓋上。

如果不是早知道這些文件裏寫的是甚麼,穆景寒幾乎要以爲她捧着甚麼稀世寶物。

他沒有說話,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助理。

“好的,穆總。”

助理心領神會,他連忙拿出一支筆,遞給許清冉:“許小姐,如果沒有其他意見,請您簽字。”

“好。”

許清冉想也沒有多想就點頭,她淡淡掃過紙上那赫然醒目的一行——骨髓捐贈風險同意書。

片刻停頓也沒有。

徑直翻到最後一頁。

沒有得到允許,她並不敢去桌子前,只好雙膝着地,跪伏在雍容華貴的地毯上。

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簽好了。”

等墨水風乾了一會兒,許清冉輕手輕腳地將筆蓋好,連同文件一起雙手呈給助理。

再由助理拿到穆景寒面前。

穆景寒雙腿,交疊靠坐在皮革精緻的沙發上,他一言不發,目光沉沉落在她歪歪扭扭的簽名上。

他記得,她曾經寫得一手好字。

風骨錚錚的行書。

就連爺爺那樣挑剔的人,都不止一次誇讚過。

可如今。

“請問,有甚麼問題嗎?”

許清冉不禁有些緊張,她侷促地攥着長出許多的衣袖,像個做錯事被老師罰檢討的小孩子。

生怕哪裏會惹得他不高興。

“爲甚麼用左手籤?”

穆景寒冷冷抬眸,凜冽如利劍的目光定在她垂在身側的右手:“別告訴我,你是想用來毀約逃避責任。”

“不是的,我不是......”

許清冉趕緊搖頭,她着急地想要解釋些甚麼,卻又好像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情急之下,她隱約像是紅了眼眶,語無倫次地開口:“因爲右手不能用了,以前受過傷,沒治好。”

她說着,又怕他不相信,乾脆咬牙忍着痛意,艱難地抬了抬右手手腕。

不過兩寸的高度。

她卻疼得臉色慘白,連着聲音都在發抖:“右手是真的動不了了,我沒有騙你,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找醫生......”

“沒必要。”

穆景寒反手將文件合起,一把推到林裕年面前:“伯父,您再看看,還有沒有甚麼需要補充的。”

“不了,你辦事,伯父靠得住。”

林裕年心意甚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又疲憊地嘆了口氣:“不過,你伯母的情況有些複雜,手術方案一時半會兒還定不下來。”

緊接着,他頗有深意地頓了須臾:“後面的人和事情,還要你多留意。”

言有所指。

再明顯不過。

“這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穆景寒是多通透的人啊,瞬間明白了他的後顧之憂。

他抬眸,不緊不慢掠過許清冉僵白脆弱的面容,而後涼薄地輕笑:“倘若有人真的不自量力再做出些甚麼,我想,就不會只是廢一隻手那麼簡單了。”

他不偏不倚。

狠狠踩在她最痛的傷口。

許清冉緩慢沉重地低下了頭,竭盡全力想將僵硬麻木的右手藏起來。

就像藏起她那些稀碎不堪的過去。

“暫時還不能讓你伯母知道,她就是骨髓捐贈人的事情,”

林裕年臉色沉得很難看,他半點不想提及許清冉的名字,索性直接略過:“林家她是肯定不能待的,你就看着安排吧,別鬧出人命就行。”

聞言。

許清冉清削的臉上頓時血色褪盡,她趕緊搖頭,卑微地朝着林裕年乞求:“不要,求求您,我可以自己找落腳的地方。”

“睡長椅,住橋洞,我都可以,我真的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她急切地保證,聲音幾乎帶着哽咽:“林董事長,求求您了,看在我曾經喊您一聲父親的份上,不要勞煩穆先生了,好嗎?”

“得寸進尺的東西!”

林裕年嫌惡地瞪了她一眼,就像是看到了甚麼腌臢噁心的垃圾,他連頭也沒回:“景寒,我有些乏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處置了。”

心裏咯噔一聲。

許清冉臉色霎時間僵白一片,她木然驚恐地抬眸,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高大男人。

就這麼怕他?

穆景寒頗爲滿意地勾了勾脣角,他微微俯身,極具爲危險性地湊近她耳畔:“許清冉,好戲就要開始了,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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