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南京
“韓總，你們恆泰的動作真是快，媒體已經在爲你們下個月的藝術展造勢了。在購物中心做嵌入式展覽，這個主意誰想出來的，很有想法啊！”
“周先生，您過獎！這位就是藝術展的項目負責人，她叫凌雲，是我企劃部的人。”
凌雲一身黑色的禮服，低調簡潔，貼身的剪裁顯出她修長的身材。
她挽着韓修遠，裙襬隨曼妙的曲線徐徐擺動，兩條筆直纖細的雙腿若隱若現。
“周先生，您這麼看好藝術展，拿幾款您專櫃的香氛出來，我來牽頭策劃個聯名款的簽發，一定大賣！”她開門見山地跟周柏川聊起了生意。
周先生盯着凌雲眼睛直了幾秒才緩過神來，“韓老弟，你麾下有如此才貌雙全的美女，怎麼沒有早點讓我認識啊！”
“周先生見笑了！”
韓修遠在凌雲挽他的手上輕拍了幾下，“給周先生詳細講講你的想法。”
一晚上凌雲陪韓修遠周旋在宴會廳，幾輪應付下來有些疲軟，一個人躲到露臺上休息。
宴會廳裏依然人頭攢動，那些談笑風生、燈紅酒綠不禁讓凌雲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韓修遠的場景——
那也是一個夏天，她並沒有半點即將畢業的興奮，每天奔波於生計。
幾經轉手，她得到一個在企業酒會上做女伴的機會，男人似乎是企業高管，出手闊綽，未曾謀面就差祕書送來了全數的演出費和華麗精緻的禮服，並答應酒會結束後會再給紅包。
凌雲一口應承了差事，捏着男人的名片生澀地站在宴會廳裏，看着男人們衣冠楚楚女人們爭奇鬥豔，一時迷了方向，左顧右盼。
“是在找我嗎？我就是韓修遠。”
凌雲驀然回過神來，見着面前男人不由心尖一顫。
他明明五官溫潤飽滿，特別是深深的兩道雙眼皮的褶，十分好看。但那雙眼睛擱在金絲邊眼鏡後面卻折出攝人心魄的冷光，對視的一瞬間幾乎將凌雲刺穿。
就那一下的功夫，凌雲再不敢直視他了。
男人目光上上下下了一番，似乎還算滿意，說了一句“跟着我就行了”，向凌雲伸出手去，便挽着她開了那晚的第一支舞。
這一跟，凌雲居然就跟了他三年。
“你還好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凌雲從記憶中抽離回來。
“沈逸城！你甚麼時候冒出來的？”凌雲小小地雀躍起來，像偶遇了多年未見的摯友。
他悠悠然站在她身後，背對着室內的光源，周身像鍍了一條金線，並看不清臉上的細微的表情，但分明就有薄薄的笑意。
一身黑色西裝禮服，比平時上班穿的樣式更加考究，恰到好處地露出挺括的白色領子和手腕的袖口。
“你希望我冒出來的時候，我就來了。”
沈逸城抿了一口紅酒，閃爍着眼眸，側過身來靠着護欄。筆直的鼻樑落下的陰影將他的臉分出半邊明朗來，不深不淺地就衝着她笑。
“盡說好聽的。”
凌雲心裏被他哄得蜜一樣的甜，又不願意叫他看得分明，刻意避開與他對視的目光。
微風席席，長髮吹亂在臉上，她也不拂，只是眯起雙眸向遠方望去，左手習慣性地託着下顎，用食指關節磨蹭着微張的紅脣。
“想抽就抽吧。”
沈逸城所熟知的凌雲每每疲憊不堪犯了煙癮，就會有這般舉動。
“你不介意？”
“我甚麼時候介意過？”
他瞳孔裏一汪深情就快要溢出眼底，從西褲兜裏掏出火機爲她燃起來一束火苗。
凌雲不答，從手包裏掏出煙盒搗了幾下，銜起一支含在脣上，側臉湊近火苗，微眯眉眼猛吸下幾口點燃香菸，那一點暗紅色的火星就像寶石一般嵌在她指尖。
一時兩人間煙霧繚繞，升起一道屏障。
“我看起來是不是很憔悴？”
“有時你不必太苛責自己，更不需要對他唯命是從，這只是一份工作，不需要你拼盡所有。”
沈逸城在她面前很少這麼正經，一句話像軟刀子一般劃過她的心頭。
她愣了半秒，蔥白的手指夾着煙，噗嗤一聲笑了，“你一個有背景的公子哥，懂甚麼人間疾苦。”
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擱在寬厚微涼的大理石柱上。
“既然知道我有背景，你跟了我不就沒事了。”
沈逸城的眼眸亦邪亦正，晃了晃手中的紅酒，小飲一口。
雖然公司沒人知道他是哪路的皇親國戚，但一個個都畢恭畢敬地對他，想着日後他當上高管好給自己留條後路。
偏她凌雲不這麼想，給他白眼比正眼多，還成天“沈逸城、沈逸城”的呼來喚去，叫得他心裏總是按耐不住躥起火來。
“你有背景怎麼了，我還有後臺呢！難道你沒聽公司里人說我是韓副總的女人嗎？”
凌雲辨不清他幾個意思，跟他打起了太極。
“除非你親口告訴我，否則我一個字都不信！”
他語調依然平緩，但似乎認真起來，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她奪過男人手中的酒杯，又是全數飲盡。
“好，我告訴你，其實……”
“凌總監！凌總監！”
宴會廳裏傳來喚她的聲音，是韓修遠的祕書在找凌雲去應酬。
“別出聲！”
沈逸城輕聲說道，一把摟住女人藏在自己懷裏。
祕書在露臺入口遠遠張望了一下，沒見到人便走開了。
“沈逸城，別鬧了，韓總那兒有客人需要接待！”
凌雲小聲驚呼，把夾着煙的那隻手垂在一側生怕燙着他，另一隻手臂抵住自己與男人之間最後一寸距離。男人平時工作時也十分紳士地護着她，不過她總感覺他今天有些逾矩，動作突如其來的霸道讓她心裏莫名的緊張起來。
“我只知道你累了，不想再去了。”他低沉的嗓音流水般悅耳，語氣不容置疑。
男人的手並沒有箍得那麼緊，只是肆意欣賞她的失措，就任她在懷裏小小的躁動。
凌雲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她感受到男人幽深眼眸下的炙熱，他溫熱的胸膛讓她無法拒絕，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殘存的理智雖控制住自己不表現主動，但也半點沒有要掙脫的想法。
黑夜清涼幽寂，沈逸城的嘴角在夜色裏玩味地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線。
“跟我走。”
“啊？”
凌雲猝不及防，被他的大手緊緊拉着一路向通往花園的一條幽徑跑去。
手裏的煙落在了地上。
“韓總，我裏裏外外都找了，就是沒有找到凌總監。”
“他們已經離開了。”韓修遠看着露臺邊緣的兩支高腳杯，地上還有一支尚未燃燒殆盡的女士煙。
“那我再去找找。”
“不用了。”
他鋥亮的鞋尖輕而易舉將香菸最後一點火星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