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柳大哥對幾個流口水的小傢伙兒說：“早上喫過飯了，這個要留在晚上喫。你們別說出去，不然就被人給搶了，知道嗎？”
幾個孩子連連點頭：“我們不說！”
柳大嫂找了個麻袋，把兩隻肥美的野雞塞了進去，然後塞到了板車那一堆東西的最下面。
“走吧。”柳大哥扶起板車，對一家人道：“得繼續趕路了。”
柳大嫂對柳娘子道：“把寶兒也放上去吧，她這細胳膊細腿的，看着就讓人擔心。”
柳娘子看了看娘和大哥，見他們都沒反對，把唐寶兒抱起來放到了板車上。
“娘......”寶兒很是不安：“我自己能走......”
“你小孩子家走得慢，老實坐着吧。”柳老太太道：“別不聽話，乖乖的。”
唐寶兒頓時不敢動了：“我乖的......”
柳老太太擰眉。
唐家那兩個缺了大德的，看看把一個小娃娃折磨成甚麼樣了！
見唐寶兒身體緊繃滿眼恐慌地看着她，柳老太太擠出個笑：“嗯，姥姥知道，別怕，姥姥不打你。”
其他災民也陸續起身上路了。
柳家在這些災民中算是好的了，至少他們還有輛板車，還有些糧食，一大家子人也都好好的。
有些災民，除了一身可以蔽體的衣服就甚麼都沒有了，能不能活下來，全看運氣。
更多的，是揹着個包袱，帶上家裏僅存的一點糧食，或是挑個扁擔，就拖家帶口的上路了。
他們沒有目的地，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一輩子就在自己的村子打轉，哪裏知道外面哪兒是哪兒。
只是聽人說南方水多地好，他們就朝着南方走，等走到哪個地方願意接納他們了，能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就會留下來。
但走了這麼多天，眼前還是一片一片龜裂的土地，災民的隊伍卻越來越大了。
今天也是一樣。
走了一上午，眼前除了荒蕪還是荒蕪。
偶爾見到幾棵樹，樹杈子上連片綠色的葉子都沒有。
太陽越來越烈，隊伍停了下來。
有人去找水，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動都不想動。
一點活路都看不到，他們的心氣兒和身體都到了極限。
“娘，您坐着歇會兒。”柳大哥扶着柳老太太坐在板車上：“我去找找看有沒有水，有沒有喫的。”
柳老太太點點頭，叮囑他：“別走太遠，找不到就算了。”
“我知道，娘。”
“不是還有兩個餅子？”柳老太太道：“老大家的，拿出來分了吧。”
柳大嫂就從板車的一個包袱裏掏了兩個幹餅子，掰成小塊兒，分給衆人，讓他們就着裝在竹筒裏的水喫。
唐寶兒也分到了一塊兒。
她珍惜的捧在手裏，嚥了咽吐沫然後舉起小手遞給柳娘子：“給娘喫，我坐車......不喫也行。”
柳娘子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娘這兒有，你喫吧，啊。”
坐在不遠處的唐大娘正好看到這一幕，撇了撇嘴：“真是一羣傻子，那麼好的東西就給了一個不相干的賠錢貨。”
“娘！我餓了！”唐家貴大聲叫道：“我要喫東西！我好餓，我還累！”
他一指坐在板車上的唐寶兒：“我也要坐車！”
“好好好，娘這就去給你做喫的。”唐大娘柔聲哄兒子：“一會兒就好了。”
“我也要坐車！”唐家貴看着坐在板車上的唐寶兒：“我好累！我就要坐車！”
唐老大回頭看向柳家人的唐寶兒，眯了眯眼。
唐大娘從扁擔裏翻出個小陶罐兒，生了火準備給兒子煮點苞米粥，一邊還要安撫兒子：“行，等以後買車給你坐，乖兒子，聽話啊。”
唐家貴人小但不傻，知道她娘這話就是在哄他。
眼珠子一轉，他爬起來衝到柳家板車前，雙手一撐就要往上爬，把柳家人嚇了一跳。
“哎，你這個臭小子！”柳二哥一把拽住他扯了下來：“誰讓你上去的？”
“我就要上去！”唐家貴蠻橫地說：“我就要坐車！憑甚麼我不能坐車？”
柳家衆人被他理直氣壯的話給驚住了。
柳力指着他大笑起來：“你是不是傻？又不是你家的，憑甚麼讓你坐啊？”
轉頭，他問自己爹：“爹，他是不是傻子啊？連自己家東西都分不清？”
唐家貴氣紅了臉：“你說誰傻？我怎麼分不清？！”
柳修文鄙夷地看着他：“分得清還說甚麼，我家的板車不讓你坐！”
唐家貴一下子被堵住了，一張臉更紅，呼呼喘着粗氣。
“快回去吧。”柳二哥也不好對一個小孩子怎麼樣，揮了揮手：“別在這兒胡鬧了。”
唐家貴轉眼看到坐在上面的唐寶兒，伸手就去扯她：“那她是我家的，我坐她就行了！讓她給我當馬騎，駝着我走！”
唐寶兒常年喫不飽，瘦的像是個小雞崽子。
唐家貴卻正好相反，唐家的好東西都進了他的肚子，就算是災年也沒瘦下去多少，是一個壯實的小胖墩。
他伸手一扯，直接就把唐寶兒給扯了下來，翻身騎在唐寶兒身上：“駕！”
一時不防的柳家人頓時大怒。
柳娘子一腳踢開唐家貴，把趴在地上連哭都不敢哭的唐寶兒摟進懷裏：“滾！”
唐家貴坐在地上，懵了，反應過來後張嘴就哭嚎起來：“娘！有人欺負我！嗚嗚嗚！娘！”
唐大娘這纔過來：“幹甚麼幹甚麼？你們一羣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子，丟不丟人？”
“你也不看看你兒子幹了甚麼！”柳大嫂氣瘋了：“扯着人就要當馬騎，他當自己是誰？天王老子嗎？”
“孩子打打鬧鬧的不是常事？”唐大娘喊得更大聲：“一個孩子，你們那麼計較幹甚麼？”
柳老太太抬起眼：“孩子鬧着玩兒啊？行，修文，帶着你三個弟弟跟他好好玩兒。”
柳修文高聲答應了一聲，趁着唐大娘還沒反應過來，拖起唐家貴就跑：“走，我們去玩兒！”
柳力三個立刻跟了上去。
唐大娘立刻知道不好：“你們要幹甚麼？”
話音剛落，就見她兒子被三個小子按在地上揍起來！
唐家貴頓時哭爹喊娘：“娘，好疼啊！爹！救我！”
“你們敢打我兒子？！”唐大娘心疼的要去救兒子：“要把我兒子打壞了，我和你們沒完！”
柳大嫂拉住唐大娘：“哎喲，這不就是小孩子玩兒嗎？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
“哎喲，當家的！快來啊！我們娘倆兒被人欺負了！”
唐老大這纔過來：“你們欺負我婆娘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