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空餘蟬鳴。
此時的沈府喧囂如白晝。
許姨娘一干人等心肝肉地哭喊着,將從皇宮內送來的沈淑蘭小心翼翼的迎了進去。
又是支使婆子端盆送水,又是尋了關係進宮遞腰牌請太醫。
無人注意到從正門外大大咧咧跨進裏屋的沈枝意。
沈枝意藉着原主的記憶,順着一路曲曲折折的林間小路走到原主居住的芳菲苑。
院內除了幾張破桌舊椅,竟連像樣的釵環首飾都沒有。
丫鬟銀杏守在門邊,見沈枝意歸家,豆大的淚水漱漱而下,“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我聽着長房那邊今夜那麼大動靜,還以爲她們又爲難您了……”
沈枝意家徒四壁,銀杏更是衣衫單薄,涼氣凍得她鼻尖通紅,細密的捷羽上掛着白霜。
沈枝意看着銀杏哭的一抽一嗒的小臉,腦海裏想到的是她現代的妹妹。
若是沒出意外,也該如銀杏一般年歲。
沈枝意眼底寒氣覆上,揉了揉銀杏頭上雙螺髻,“再等等,過了今夜,我會將屬於我們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回來。”
回到裏屋,她將在宮內與傅之逸索要銀子一事告訴銀杏。
銀杏原本憂心忡忡的杏眸瞬間澄亮。
“小姐,那我們豈不是有錢了。”
沈枝意噗嗤一笑,她彈指點在銀杏額間,“出息,又哭又笑。”
銀杏捂着額頭,破涕爲笑,“小姐休要取笑我,我這是爲小姐高興哩。”
“等拿到這筆錢,就可以遠走高飛,小姐再也不用留在府裏看老爺、姨娘的臉色。還有,夫人的墓地也是時候該重新修葺下了。”
“說來也是奇怪,這幾年夫人的墓地怪事不斷,連年都被雷電劈壞,尤其是去年,夫人墓地直接被雨水沖刷了好大一個口子。”
沈枝意眉頭緊鎖,眼底泛着寒意。
她沒想到,皇后與沈家人竟膽大妄爲至此。
沈夫人的墓,哪裏是被雷所劈,壓根就是他們苦尋遺物與鳳印不到,將活人的勾心鬥角算計到死人身上來了。
沈枝意周身泛着寒意,她既然來了,定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她忽而想到,原身記憶裏並未提及鳳印和遺物所在。
她雖不願貪圖原主財物,但更不願此物流落在心懷歹念人之手。
她抿了抿脣,“銀杏,你可知母親生前可有提到身後物所在之地,或者是有給我留下甚麼東西?”
銀杏頓了頓,澄澈的的杏眸裏閃過一絲慌亂。
“小……小姐,你突然問這個做甚麼?太子殿下又要挾小姐了?”
沈枝意瞧見銀杏反應,心下了然,循循善誘道,“傻銀杏,我要這東西,自然是爲了替母親討回公道。男人哪裏有錢財重要。”
銀杏眨了眨眼,自家小姐進宮一趟,怎的忽然像開了竅般,與傅之逸那渣男斷絕了關係不說,還把沈家這些年被皇后貪墨的錢財,連本帶利討要回來。
她定了定神,轉身回房取出半枚桃紅碧璽佩交給沈枝意。
銀杏眸光奕奕,“小姐,夫人原本交代我在小姐出嫁時將玉佩交給小姐,但如今小姐已經能自己拿定主意了,我將這玉佩交還給小姐。”
“夫人還說,若是小姐遇上了有緣人,自然就能解開這玉佩裏的祕密。”
是夜。
沈枝意對着月色,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輾轉反側。
沈夫人在原主垂髫之年就已身故,是以在原主的記憶中,沈夫人的形象也甚是模糊。
這枚玉佩爲何只剩半枚?
沈夫人口中“有緣人”又是何意?
沈枝意杏眸半闔,挨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翌日,沈枝意被房門外嘈雜聲吵醒。
“沈枝意你這個賤人,你對我們蘭兒做了甚麼?”
“從昨夜開始,她就腹痛難忍,別以爲你攀上了滕王這根高枝,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告訴你,我們蘭兒肚子裏懷得可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嫡親骨血。”
“若是出了事,你十條賤命也不夠賠的!”
天尚未破曉,徐姨娘帶着一堆嬤嬤,浩浩蕩蕩往芳菲苑中走來。
還未進院中,尖酸刻薄的話語兜頭而下。
沈枝意皺了皺眉,“聒噪。”
她本就嗜睡,昨夜皇宮沈家又來回折騰,她的起牀氣瞬間達到了頂峯。
真不知原主在沈府內是如何安然長大的。
徐姨娘罵了片刻,也不見芳菲苑中有何動靜,正欲着人撞門。
正巧,窗牖探出張睡意朦朧的臉來。
沈枝意還未梳妝,尚未挽起的青絲如瀑般垂落,儀容韶秀,未施粉黛,在熹微晨光下,白皙如玉的肌膚泛着淡淡的粉色,有着不可名狀的清麗脫俗。
徐姨娘想到自己被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沈淑蘭,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賤人,總算是露臉了,只要你今日願意將解藥交出來,再到蘭兒面前跪上十二個時辰,我便放過你。”
“不然,我用匕首在你面上劃傷十幾道,讓你也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沈枝意眯縫着雙眸,指端慵懶的撐在臉側,一搭一搭輕點着,“徐姨娘怕是會錯意了,我出來不是來給你道歉的。”
“而是讓你們閉嘴的。”
沈枝意素手輕揚,粉末狀的定身丸彌散在整個芳菲苑。
徐姨娘見勢頭不對,剛想起身,結果被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口不能言,只能怒目圓睜地看着沈枝意打着哈欠悠然回房。
沒了徐姨娘在院前聒噪,沈枝意這一覺睡得極好。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沈枝意這才悠悠轉醒。
烈日如融化的巖爐般灼熱難耐,徐姨娘一行人被曬得頭暈目眩,鬢髮浸溼。
沈枝意端了銀杏做的冰鎮烏梅汁,慵懶的坐在藤椅上大快朵頤。
徐姨娘怒得雙目噴火,似乎下一秒恨不得啖其血肉。
沈枝意捂着胸口後退半步,“徐姨娘這樣瞪我,我好怕怕喲,要是一不小心,把解毒的藥方給忘了,徐姨娘可怎麼辦呀?”
話音剛落,徐姨娘面色煞白。
她還沒有當上太子妃的孃親,還沒有享受過誥命夫人的尊貴,她不能就這樣折在沈枝意這個賤人手裏!
當下,徐姨娘蒼白的面容瞬間換了哀求的神色,就連眼尾都簌簌落下幾滴淚來。
沈枝意嘴角微抽,這徐姨娘倒是能屈能伸。
“徐姨娘,你口說無憑,我一介孤女無依無靠,還得找你要個見證。”
沈枝意自袖中掏出契書。
“我睡眠不好,又最喜清靜,徐姨娘管理沈家力不從心,不若這芳菲苑以後獨立了出來,芳菲苑中主僕喫穿用度一切皆由我決斷,徐姨娘您看如何?”
沈枝意笑眯眯的,可落在徐姨娘眼中,沈枝意分明就是喫人不吐骨頭的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