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心她
巧合的是,沈時景今天也穿着一件白色的中長棉服,和茫茫白雪融爲一體,偏偏又驚豔得突兀。
陳韻初足足盯着他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侷促的抬手試圖擋住額頭上的傷:“沒......不小心磕的。”
沈時景邁開長腿,坐在了長椅的另一端,冷清的眸子沒有聚焦的看着前方:“滿臉的血,哪裏像磕的?沒人管你?”
“沒事......習慣了。”
陳韻初心頭升起了一絲絲暖意,他是第一個關心她的人。
說習慣了,也是自然,從前在鄉下,父親生前酗酒總是往死裏打她,後來父親死了,叔叔嬸嬸也沒少對她下手,她身上的傷,從來就沒好過,這一酒瓶,根本不算甚麼。
來到沈家一週了,她再傻也多少看透了一些。
沈時景接她來這裏的初衷,並不是爲了幫她。
可即便是利用,她還是發自內心的開口:“謝謝你。”
看着她臉上純粹的笑容,沈時景清雋的眉頭微皺:“謝甚麼?”
“謝謝你讓我見到了我媽媽。”
是了,不管怎麼樣,是沈時景給了她見到母親的機會。
沈時景:“......”
這年,陳韻初十二歲,沈時景十八。
兩人湊在一起,自然是沒太多話聊的。
綿長的安靜之後,兩人烏黑的頭髮都被雪花蓋了個七七八八。
陳韻初其實已經冷得受不了了,但沈時景沒走,她也不敢動。
終於,他再度開口:“你臉很髒。”
帶着餘溫的手帕塞進了陳韻初手裏,等她回過神,沈時景已經走遠了。
她沒有拿那手帕擦拭臉上的血跡,帶着些小歡欣,將手帕視若珍寶小心的收好,一蹦一跳的回到了後院。
路雪堯酒醒後,只是輕描淡寫的掃了陳韻初額頭的傷口一眼,隨手扔給她一盒創口貼。
陳韻初掩藏着心裏的雀躍,小心翼翼的道了聲謝,笨拙的給自己處理好傷口。
她不怪媽媽,媽媽只是跟以前爸爸喝醉了酒一樣,清醒後,媽媽一定也是有些愧疚的。
每次爸爸喝醉酒打完她後,都會買糖給她喫,雖然誰也沒說對不起,但這也是道歉的一種吧?
她想,大人只是有太多的煩惱無處宣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是,她沒等到爸爸好起來的那天,四年前的冬天,冰涼的河水捲走了那個暴戾的男人。
一轉眼,到了春節。
福字和對聯給這個雪白的寒冬增添了一抹喜氣的紅。
陳韻初沒過過一個像樣的年,看着沈家的傭人忙碌着準備,她滿眼新奇。
“真是沒心沒肺!”
身後傳來母親路雪堯的冷斥。
她依依不捨的收回視線,乖乖的回到茶几前繼續畫畫。
這是她平時唯一能打發時間的娛樂項目。
畫上有她和媽媽,還有半個爸爸。
之所以是半個,是因爲,她怕母親不高興和爸爸同框,看得出來,母親很討厭那個男人。
路雪堯點了支菸立在窗前吞雲吐霧,時不時混口酒,繼續抱怨:“都過年了,因爲你,我被扔在這裏,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你還有心情看,看甚麼看?看一萬次,這裏的一切也跟你沒關係。只差一點......就差一點,我本來可以成爲這裏的女主人,就因爲你,一切都泡湯了!”
說到最後,她控制不住怒火,將手中的香菸摁在了陳韻初拿着畫筆的手背上:“生了你真晦氣!倒黴死了!”
點燃的菸頭觸碰到皮膚,響起輕微的‘滋滋’聲,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蔓延開來。
陳韻初死死咬着牙沒有躲閃,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母親。
路雪堯被她盯得心裏不得勁,將菸蒂隨手扔在地上,甩手一個巴掌:“看甚麼!”
陳韻初捂着火辣辣的臉頰,將快要噴湧而出的眼淚生生憋住,小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你把我給毀了!”
路雪堯暴躁的灌了口酒,幾近瘋狂:“你知道嗎?去年這時候,沈雲海送了我一條價值幾百萬的項鍊。可現在,我被關在這裏,每天只能面對你這麼個倒黴玩意兒!你怎麼還不死?!”
根據相處這陣子的經驗,陳韻初知道母親又要發瘋了,她要是不跑,絕對會被打個半死!
趁着醉酒的路雪堯晃晃悠悠的去找趁手的工具,她一溜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