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房。
豆大的燈光點了兩盞，屋裏晃着一點光亮。
葉青青和葉成陽被葉輝拍門喊醒，裝模作樣沒醒清楚的樣子杵在當地。
兩個人四隻眼，直勾勾空洞洞的看着躺在牀上哎呦喊疼的周氏。
葉輝急的滿頭冒汗，“爹，娘這是咋回事，咋肚子疼成這樣？”
“你娘他......哎！造孽啊！”葉守德一張老臉裹着擔心和焦灼，話卻說不下去。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點了旱菸蹲在炕沿邊兒悶着吸菸。
“到底咋回事，爹你倒是說啊！”葉輝快急哭了。
李氏飛快的瞥了葉青青和葉成陽一眼，然後將熱水端來，上炕跪在周氏旁邊小心翼翼的喂周氏，“娘，喝口熱水。”
周氏疼的滿牀打滾，根本喝不進去。
李氏心疼的眼淚一下掉下來，水碗在炕邊兒一擱，哽咽道：“爹，娘這到底是咋了，你別光嘆氣啊。”
“你娘她......她氣的，成陽第一天回家，家裏連點像樣的飯菜都拿不出來，你娘心裏窩着氣，氣自己個沒本事，對不住成陽，慪的不行，睡的半截忽然吐了口血，就，就開始肚子疼。”
葉輝一下從炕上蹦起來。
“啥，我娘還吐血了？不行，這可了不得，趕緊得去藥堂讓大夫瞧瞧。
“吐血可不是小事，去年秋天，大虎子他奶不就是白天吐了口血，晚上人就沒了！”
葉輝連說話帶跳下地，耷拉了鞋就讓李氏給周氏穿衣裳，背了人就要去鎮上。
李氏擦了一把眼淚，一邊找周氏的衣服一邊說：“可去鎮上看病得要錢，沒錢人家別說開藥，連診脈都不給診的，咋說也得一兩銀子。”
一直不明白這到底是鬧哪出的葉青青，一聽這話，頓時心裏門兒清。
合着這是喫飯的時候沒要上炒雞蛋的錢，現在改成要救命錢了？！
正好她想找個機會和大家說她爹要讀書的事兒呢。
葉青青正要開口，旁邊忽然咕咚一聲。
轉頭就看到一道殘影劃過，跟着葉成陽一頭栽倒在地上。
嚇葉青青一跳，“爹！爹你咋了！”
葉成陽雙目緊閉，倒在地上，被葉青青抱着腦袋托起上半身，氣若游絲微微睜開眼，一張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顫抖着抬起一隻手，“割...我...的肉...救娘！”
宛若留下臨終遺言，說完，胳膊一落白眼一翻，咕咚又昏厥過去。
一面昏厥，一面暗戳戳的用小拇指輕輕勾了勾葉青青的指頭。
葉青青：......
差點讓您老人家嚇死！
一顆受到驚嚇的心落回肚子裏，葉青青立刻配合着抱着葉成陽嚎啕大哭，“爹，爹你別嚇我，你醒醒啊爹！”
一邊哭，葉青青一邊朝葉守德喊，“爺，我爹是不是要死了，大伯送奶去藥堂，把我爹也帶上，我爹還年輕，不能就這麼死了啊，他還沒有盡孝！”
葉守德：......
葉輝：......
李氏：......
就連炕上打滾喊疼的周氏都忘了自己還疼着，震驚的看着地上的這對父女。
葉青青哭的眼淚鼻涕一大把，拽着葉成陽作勢就要起身揹他，“大伯，快點，咱們送奶和我爹去藥堂。”
周氏看着葉青青，“去，去藥堂，你們有錢？”
“沒有啊，我們是被侯府趕出來的，怎麼會有錢，所有的錢都被真少爺扣下了。”葉青青真真假假渾說。
說完，她忽然一瞪眼，難以置信的反問，“難道爺和奶要眼睜睜看着我爹死了？你們不給他花錢看病？
“我爹可是因爲着急我奶吐血昏厥的，他這麼大的孝心，你們不管他了？”
葉守德：......
葉輝：......
李氏：......
周氏：......
我可去你的這麼大的孝心！
葉輝一下急眼了。
他們大晚上的折騰這麼一出，就是爲了逼着葉成陽拿錢出來。
這倒好，葉成陽錢還沒拿出來，人先不行了？
剛剛葉成陽那一口吐血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別不是一回來就死了吧！
孃的！
晦氣死了。
葉輝臉色一黑，也不裝腔作勢背周氏去藥堂了，直接一揮手，“去甚麼藥堂，帶你爹回去灌兩碗熱水，明兒就沒事了。
“瞎折騰甚麼，且不說銀子不銀子的，這大冷天的折騰到鎮上，沒病死先凍死了。”
說完，葉輝轉頭問周氏，“娘你好點沒？”
周氏愣了一下，趕緊點頭，“我好多了。”
葉輝拽了李氏就往外走，“娘沒事就行，我們先歇了，明兒還好多事呢。”
“大伯你不管我爹了？”葉青青怎麼可能就讓葉輝這麼走了。
葉輝唯恐被葉青青糾纏住，走的大步流星，“這有啥管的，沒給你喫沒給你喝啊？說話要有良心！”
“可大虎子他奶不是就吐血死了？我爹剛剛吐血了！”
葉守德扶着炕沿邊起身，“輝子胡說甚麼，你弟弟都吐血了你去哪，扶你弟弟回房去，難道你讓青丫頭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自己把成陽弄回去，不像話！”
未出閣？
葉輝都走到門口了，聞言又不耐煩的轉身回來，上下打量了葉青青一眼，沒說話，彎腰把躺在地上的葉成陽拽起來。
葉青青一把抓了葉守德的衣袖，“爺，大伯不是在鎮上酒樓做賬房嗎？
“大伯就不能借我們一點錢給我爹看病，我爹萬一死了咋辦？！”
葉輝瞪了葉青青一眼，“你哥讀書花錢的地方多，我每個月領的銀子還不夠給你哥花呢，哪有閒錢！
“趕緊搭把手把你爹弄回去，大晚上的別折騰人。”
話趕話，就說到這一步。
葉青青眼底的淚一下爆發出來，痛心疾首又失望透頂般朝後踉蹌一步，“我不信大伯沒錢，你不願意救我爹，我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狠狠咬了一下嘴脣。
葉青青大步衝到屋門口，叉腰怒吼，“大伯當真不願救我爹？我爹若是因爲吐血落下病根兒不能幹活了，那我爹也去讀書，省的你們說我爹是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