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噩夢的開始

雨點落到地上砸出水花。

路燈因爲年久失修不停地閃着光。

不遠處有兩個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但是雨太大了怎麼都看不清他們的臉。

其中一個男人突然翻身壓住另一個人,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下面的那個男人不停地掙扎,不停地蹬腿。

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第三個人。

他披着黑色雨衣,戴着棒球帽遮住大半張臉。

個子不高,身材瘦瘦小小的。

他從雨衣下掏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幾步跑過去插在那個男人的胸口。

我猛地驚醒從牀上坐起來。

睡衣已經溼透。

額頭的細汗也打溼了劉海。

又是這個夢。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我經常做着同樣的夢。

每次都在即將看清那個人臉的時候驚醒。

我按亮手機屏幕,才五點二十。

但是已經毫無睡意,便起牀快速衝了個澡出門了。

門口值班的老張看到我似乎有點驚訝。

“柯醫生,第一天上班這麼早就來了?”

我笑笑,把路上買的三明治遞給他。

“第一天上班可不得積極一點嘛。”

從洗手間出來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王阿曼正在服務檯登記信息,手裏拎着一大包東西。

我往後一退藏在拐角,等她走了纔出來。

“老張,剛剛我好像看到一個熟人,我可以看下登記冊嗎?”

“沒問題。”

老張絲毫沒有懷疑,把登記冊遞給我。

我找到王阿曼的簽名,前面探視人那欄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今天要做例行檢查,我看了一遍所有人的病例,在辦公室等着。

有人敲門進來,我抬頭望過去。

明顯看到對方一怔。

“居然是個女的?”

例行檢查很快,給他們開了感冒藥和個別人需要長期服用的藥。

無一例外,每一個人進來第一句都是不可置信。

“是個女醫生?”

“怎麼是女的?”

“女醫生也能在這裏看病嗎?”

……

“下一位。”

我打開新的一份病歷。

姓名處寫着王志剛。

下一秒有人敲門進來。

是前幾天纔剛見過的那個男人。

王志剛瞪大眼睛,懷疑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警官,又把視線轉向我。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醫生?”

王志剛在患者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掃視着我。

“你說你怎麼不早點來,我這馬上就要出去了,我們可就沒有相處機會了。”

他伸手想要扯掉我的口罩,我偏頭躲開。

身後的警官及時按住他的肩膀。

“老實點!別動手動腳的!”

王志剛又舔上他的黃牙,壓低聲音。

“我還有兩個月就出去了,你以爲你躲得過初一還能躲過十五?”

我拿出聽診器放在他的胸口。

心臟強有力地跳着。

他故意湊近我。

“你好好想想,等我出去了不如跟我玩玩,保你喫香的喝辣的。”

我腳一蹬,椅子滑開拉開距離。

我故意忽略他的話。

“沒甚麼大問題,就是有點感冒,喝藥就可以。”

他離開後我取下口罩,猛地吸了幾口氣。

一口氣灌完一杯水,我不停順着胸口壓下胃裏的泛酸。

第二天王志剛又來了。

隔老遠就聽見他吵着嚷着說自己頭疼,非要再喫點感冒藥。

我又給了他幾粒,順便倒了一杯水給他。

“喝吧。”

王志剛接過水杯,乘機摸了一把我的手。

“柯黎,取了口罩讓老子看看唄,你可比七年前漂亮多了,一直戴着口罩浪費,讓我們也飽飽眼福。”

王志剛的眼神就像一隻無形的手。

他視線掃過的地方瞬間讓我雞皮疙瘩一身,我把手揣進白大褂口袋裏,緊緊捏成拳。

“快喝吧。”

我看着他端起水杯仰起頭,在心裏默唸。

永別了,王志剛。

突然有人推開門進來。

“6848,別磨蹭了快點!”

王志剛展開手心展示手裏的藥。

“陸警官,我感冒了還要喝藥呢。”

“喝甚麼喝!”

陸警官過來搶走他手裏的水杯,丟進旁邊的洗手池倒掉。

“拿回去喝,時間到了!”

王志剛被帶走。

我看着洗手池裏翻倒的水杯,打開水龍口沖洗乾淨。

五分鐘後有人敲門。

“請進。”

我轉頭看向門口,是陸警官。

他走到我身邊,我又重新看向窗外。

連着下了一週的雨終於放晴,樓下操場正在上體育課。

“陸何,你剛剛不應該插手的。”

“柯黎,你那麼做太危險了,到時候只要法醫一做鑑定,查到你頭上不過是早晚的事!”

陸何情緒有些激動,說話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分。

他以爲我不知道嗎?

我是醫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王志剛必須死!

只剩不到兩個月時間了,合適的機會根本不多。

我不可能讓他活着出去。

“這是我們家的事,和你無關。”

“怎麼能和我無關?當年柯警官是因爲保護我才死的,我不能看着他唯一的女兒爲了給他報仇把自己搭進去。”

“七年前你也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和我一樣甚麼都做不了。

我爸救你是他的職責所在,換成任何人我相信他都會那麼做的。”

七年前的那個晚上,我爸出任務時遇上了正在搶劫陸何的王志剛。

他毫不猶豫上去控制住王志剛,才讓陸何有機會逃跑。

但是我爸死了,王志剛最終卻因爲那個角落沒有監控被判爲過失S人。

只判了七年零五個月。

痛苦的不止我,還有陸何。

他將高考志願默默改爲警校,幾年前申請調過來。

“小黎,我相信陸警官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他不會想你出事的。”

我望着窗外操場上踢球的王志剛。

憑甚麼他一個罪魁禍首可以這麼開心自由地活着?

他的笑臉就像插在我爸胸口的那把刀一樣,每分每秒都割在我心上,疼得我喘不過氣。

我是爲了結束這一切纔來的。

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即使這次他沒有喝下那杯泡有氰化鉀的水,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陸何抬手覆在我肩膀上,轉過我的身體讓我面向他。

“小黎,你利用我吧,我來成爲你手裏的那把刀。”

七年前的那天,是我的生日。

爸媽提前一週就給我訂好了蛋糕。

晚自習結束後我順路去蛋糕店取上蛋糕。

因爲晚上留下來和同學多做了幾道題,出來的時候已經比和爸媽約定好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好像越下越大。

我抄近路從一條小路回家。

媽媽發信息讓我不用着急,說我爸臨時接到緊急任務出任務去了。

回完她的信息我收起手機,抬頭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件夾克還是我爸上次升職時我攢零花錢買給他的。

下意識想叫他,突然想起來我媽說的出任務趕緊噤聲。

前段時間我無意間聽到過他最近一直在追捕一個組織。

我收起傘悄悄跟在他們身後,躲在一個角落裏,想等我爸任務結束後和他一起回家。

但是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一個男人突然從黑暗裏出來,捂住了只是放學路過的陸何。

我看到他在不停地掙扎,卻不知道要怎麼救他。

千鈞一髮之際,我爸出現了。

他從身後制服了那個男人,也就是王志剛。

朝陸何喊讓他趕緊跑。

陸何朝燈光明亮的地方撒腿就跑。

我爸和王志剛展開了激烈地打鬥。

這條路本來就偏僻人少,今天下雨更是沒有人。

我眼睜睜看着王志剛的拳頭一次次落在我爸身上,卻無能爲力。

就當我準備冒着被發現的風險跑出去叫人時,我爸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和我爸一起出任務的叔叔趕過來當場逮捕了王志剛。

我因爲受到刺激整整昏迷了三天。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所有的新聞都在播報我爸已經殉職的消息。

半年時間,我媽因爲傷心過度,原本就疾病纏身的身體每況愈下。

最終在一年後鬱鬱而終。

這時候王阿曼出現在我身邊陪着我,可憐我短短六月接連失去了最親的人。

她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孩子,把我當親生的一樣對待。

曾經我也和所有人一樣,對這個版本的故事信以爲真。

直到三年前我恢復了記憶。

纔想起來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

也讓我徹底明白了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對你壞的人,更不會存在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

於是我的計劃也就開始了。

我從菜市場買了一袋蘋果。

王阿曼最喜歡喫他家的,說這家的蘋果又甜又脆。

價格還便宜。

每次去她家我都會買一些帶過去。

王阿曼家住在離我家不到一公里的一個老式小區裏。

房子有些破舊。

她家住一樓,一到陰雨天下水道就會泛上來一股惡臭味。

幾年前我曾不止一次勸過她搬個好點的房子。

房租我可以替她出。

但是她都拒絕了,說這裏住習慣了舒服。

而且離我的房子也近,她兩頭跑方便。

我到王阿曼家門口,聽到裏面傳出一陣男人的聲音。

這個小區的防盜門也是那種老式欄杆款式的。

我伸出胳膊穿過防盜門,動作輕緩地推開裏面虛掩着的木頭門。

下一秒我瞪大眼睛,迅速捂住嘴巴防止自己驚呼出聲。

客廳裏,一個身型肥胖的光頭男人正把王阿曼按在地上打。

我悄悄拿出手機報警。

還聽見男人嘴裏不停地罵着。

“這些年你藏哪兒了?”

男人騎在她身上,又是扯頭髮又是扇巴掌。

“沒用的東西!老子把你養大你就跑了!”

“錢呢?你的錢藏在哪兒?”

男人又掐住她的脖子。

“我兒子呢?你自己跑就算了還把我兒子也帶走,你個賤人!你是不是把我兒子S了?”

王阿曼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男人突然鬆開一隻手開始扯她的褲子。

“你就跟你那個媽一樣賤!嫁給我之後我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警察及時趕來控制住光頭男人並把他帶走。

也叫王阿曼一起去警察局錄口供。

我從她的衣櫃裏取出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把她凌亂的頭髮紮起來,擦掉她臉上的血。

“王姨你別怕,我陪你一起去。”

王阿曼完全沒了平日的精明。

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兩眼無神。

警察過來坐在電腦前面。

“姓名。”

王阿曼目光呆滯地看着前方,一言不發。

我替她回答。

“王阿曼。”

警察瞥了我一眼,估計也是看在她發生了這種事情的份上沒有多計較。

光頭男人翹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警察拍了一下桌子,語氣嚴厲。

“你的姓名!”

光頭男人停下晃的腿,很不耐煩。

“王天雄。”

“你們甚麼關係?你爲甚麼打她?”

王天雄放下翹着的二郎腿。

“警察叔叔,我們這是家務事,我打我女兒不犯法吧。”

警察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了幾遍。

明顯是不太相信他的話。

王天雄看起來也就比王阿曼大個十來歲而已。

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女兒。

“你們是父女?”

“是啊,她是我繼女。她爸死了她媽就帶着她嫁給我了。”

“那你爲甚麼闖到人家家裏打她?”

“十幾年前她把我兒子拐跑了,這麼多年我兒子一直沒有消息,我懷疑她爲了報復我把我兒子S了。”

警察記錄完掀起眼皮睥他一眼。

“她爲甚麼要報復你?你們有甚麼過節嗎?”

王天雄沒了剛剛的氣勢,有些蔫了下去。

“就是……也沒甚麼大事,都是一些家務事你們警察也管?”

警察又問他。

“你兒子叫甚麼名字?”

“王志剛。”

警察在電腦上操作了一番,把顯示器轉過來給他看。

“這是你兒子嗎?他活的好好的,現在在江北市第八監獄服刑。”

我攬着王阿曼的肩膀,明顯感覺到她身體一顫。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收緊胳膊。

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勾了勾脣角。

三天後,我收到了一些照片。

發件人是陸何。

一共有幾十張,各個時期的都有。

我拿出另一個手機,把所有照片轉發給了王志剛的老婆李冷玉。

沒幾分鐘她就打電話過來。

我看着不斷震動的手機,在它快要停下來時按了接通鍵。

對面傳來李冷玉S氣騰騰的質問聲。

“你是誰?”

“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照片上和志剛見面的女人是誰?”

“是不是你?你個賤人是不是你?”

到後面李冷玉開始歇斯底里地吼叫。

我一句話沒說,直接掛斷。

編輯了一條短信給她發過去。

“照片上的那個女人七年間風雨無阻每個月都會去第八監獄探視王志剛。

你以爲王志剛從來都沒有同意過見你,是因爲他進監獄了愧對你嗎?”

李冷玉很快回過來信息。

“你是誰?”

“你怎麼知道?”

我又給她發了一條。

“對了,照片上那個女人懷裏抱着的小男孩今年已經九歲了。”

李冷玉像是瘋了一樣,不停地打電話過來。

我一一掛掉。

她又發短信質問。

“你到底是誰?我憑甚麼相信你的話?”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江北市第八監獄的探視登記冊上查記錄。”

說完想說的,我關機把電話卡取出來丟進馬桶裏沖掉。

我看着手裏的探視記錄。

王志剛的名字後面申請人那欄簽着王天雄。

時間是昨天。

我撫過那一行字,對於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異常興奮。

回到辦公室換上白大褂不久。

陸何敲門進來。

“小黎,你確定不後悔嗎?”

我摸着左手腕上那些細細的疤痕,從來沒有任何一刻這麼堅定過。

“陸何,我計劃了三年,你知道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晚上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天晚上的場景就會一次又一次浮現在我的夢裏。

我爸是因爲我才死的。

我已經在你們背後當了這麼多年的膽小鬼,是時候站出來了。”

陸何一句話都沒再說,關上門出去了。

我握住顫抖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又是普通的一天,但對我來說就少了一天。

我在辦公室裏翻看病歷。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快點!快開門!”

有人推門進來,爲首的是陸何。

後面兩個警官抬着王志剛。

他面色慘白,滿頭大汗,嘴脣毫無血色。

眼睛微閉,五官扭曲在一起。

我起身走過去向陸何詢問。

“怎麼了?”

“柯醫生,你趕緊看看他!他突然說腹部痛。”

我戴上聽診器給他做檢查,從他的脖頸遊離按壓到腹部。

“陸警官,要趕緊送醫院,懷疑患者肺部腫脹有窒息的危險。”

陸何安排另外兩個警官去取車,又找來兩個把王志剛擡出去。

“柯醫生走吧,你要一起跟車,以防他在路上出現危險。”

陸何效率很高,三分鐘後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

我觀察躺在擔架上的王志剛。

他的臉和脖子也開始紅腫。

從這裏出發去最近的醫院開車也需要十分鐘。

王志剛怕是……

到醫院的第一時間,裏面跑出來幾位醫生迎接。

“患者甚麼情況?”

“具體原因不清楚,但他腹部腫大,懷疑是肺部,七分鐘前嗓子和氣管也開始腫了。”

醫生接過王志剛的擔架,迅速安排檢查。

但僅僅只是一分鐘後,就聽見那位醫生說。

“下午15點58分,患者死亡。”

我抬眼望向陸何,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興奮。

從醫院出來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個久違的好天氣。

不過一週又開始陰雨綿綿,整個江北市都灰濛濛的。

我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日期,穿上外套換鞋出門。

王阿曼已經一週沒來過我家了。

以往她大概每週會過來個一兩次。

並且會買好各種水果蔬菜填滿我的冰箱。

囑咐我按時喫飯照顧好自己。

還會一邊嘮叨我女孩子家家的房間一團亂,一邊又幫我洗衣服換被套全部打掃乾淨。

這麼一想她好像很熱衷扮演好媽媽的角色。

長大後也是她照顧我居多。

我工作忙,可能十天半個月的纔會過去看她一趟。

聽她說她在小區附近的一個單位做保潔。

工資不高,但是她一個人也完全夠花。

平時還有閒錢給我買這買那。

從認識王阿曼開始就沒聽她提起過家人。

偶爾聊起來的時候她就喃喃自語說我們兩個相依爲命不好嗎之類的。

她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小心翼翼的。

平時也沒見過她有甚麼朋友。

上次見到她繼父還是這七年來頭一次見到和她有關係的人。

我又去那家水果店給她買了一袋蘋果。

特地挑了幾個貴的。

“王姨,我是小黎,你在家嗎?”

敲了好幾下門都沒人開,打她電話也沒人接。

我從門邊的一個小花盆下面取出一把銀色鑰匙。

打開門防盜門進去。

木頭門沒關,輕輕一推就開了。

王阿曼正躺在客廳中央的血泊中。

我丟開袋子跑過去。

“王姨你怎麼了?”

她的衣服和褲子破破爛爛,好像是故意被人撕爛的。

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

青一塊紫一塊,並且佈滿了傷痕,有的傷口的血漬甚至已經結痂。

我試了試她的鼻息,還有微弱的一點。

也不過是奄奄一息。

我環顧四周,一片狼藉。

所有抽屜和櫃子裏的東西都在地上隨意扔着。

明顯是被人翻過的痕跡。

“王姨?”

我又試探地叫了一聲。

看到她的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眼珠看向我,手指動了動。

她的嘴脣微弱地翕動着。

我俯身湊近她。

“小黎……救……救我。”

她廢了老大勁從嗓子眼擠出這幾個字。

我站起來深深呼了一口氣,前所未有的平靜。

“王姨,七年了,這七年你快樂嗎?”

我看着她眼睛瞪大了幾分,手指緩緩指向我一臉不可思議。

“你猜的沒錯,你住在這裏的事是我告訴王天雄的。

我們也算扯平了不是嗎?

我知道我家的地址是你告訴李冷玉的,也知道這麼多年是你攛掇她不斷給我找事的。”

我從包裏拿出一副醫用手套。

又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墊在手心,握住桌上的一個厚底花瓶舉起來。

“我就知道王天雄知道是你害他兒子進監獄的話,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不過王姨,這七年你也該活夠了。”

話音未落我狠狠朝她的頭上砸過去。

王阿曼瞬間瞳孔放大當場斃命。

我砸碎花瓶,把紙巾和手套重新裝上,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對面接通的那一刻我又哭又喊。

“就命啊!警察你們快來!我阿姨死了!”

我哭得渾身癱軟,完全沒了力氣。

一位女警察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熱水給我。

“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我低着頭,眼淚又滴在腿上。

“謝謝。”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我抬頭擦掉眼淚,明顯感覺眼睛已經腫了。

“你問吧。”

“你和死者是甚麼關係?”

“她是我阿姨,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是孤兒她也沒有孩子,這些年都是我們一起相依爲命。”

“你知道她得罪了甚麼人或是有甚麼仇人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們沒有住在一起,我平時工作也比較忙,但是我沒見過她和甚麼人來往。”

“你今天是幾點到的她家?”

“沒注意,但我是三點二十出的門,出門的時候我特地看了一眼時間。”

“你到的時候她是甚麼狀態?”

我抬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手心順着臉頰流到下巴。

我又開始泣不成聲,緩了好一陣子才能說話。

“我去的時候她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樣子,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就趕緊報警了。”

她又問了幾個問題,我如實回答。

“好了柯小姐,你可以走了。”

“謝謝,你們一定要儘快抓住S害我阿姨的兇手。”

女警察一臉同情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早點回去休息,別想太多,這段時間注意安全。”

再次和她道謝後我轉身離開。

“對了。”

突然想起甚麼,我回頭叫住她。

“前段時間她繼父找過她,把她打了一頓,也是我發現報的警,還是在你們警局處理的。”

女警察兩眼放光,囑咐我了幾句後就急忙跑走了。

我從警察局出來,聽到門口的兩個警察聊天。

“三局那個案子你聽說了嗎?”

“你說的哪個案子?”

“就是一個原配給小三潑硫酸的那個啊!”

“當然聽說了,本來是原配給小三潑硫酸,結果人家小三是個練家子,當場給反S了。”

“唉,誰說不是呢,那個原配現在不僅被毀了容,還雙眼失明一個耳朵失聰,人算是廢了。”

寒風刺骨,我攏了攏大衣外套打車離開。

沒兩天電視上就播報着王天雄被緝拿歸案的新聞。

一個月後判決他爲故意S人加入室搶劫,被判無期徒刑。

王阿曼家裏和身上到處都是他的指紋,小區門口的監控也拍到了他的行蹤。

證據確鑿他的上訴被駁回。

王志剛最終以核桃過敏意外身亡結案。

至於李冷玉,被王志剛背叛又被小三毀容,精神徹底失常。

我把我家門口監控器的儲存卡交給了警方。

裏面有這些年李冷玉騷擾我毆打我的所有證據。

她難逃其咎。

頂樓的風還是這麼刺骨。

恢復記憶的這三年來我無數次站上過這裏,也終於明白了我幾乎每晚都夢到的那個晚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七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在看到我爸的那一瞬間被王志剛從身後捂住口鼻。

他用膠帶粘住我的嘴巴,把我拖進旁邊的一個小巷子裏。

雨水打得我睜不開眼,頭髮黏在我的臉上。

模糊間我看到王志剛張着一口黃牙,用舌頭舔了舔。

我感覺到褲子被他扯下去,我拼命地蹬腿。

想要呼喊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路過的陸何看到我,大叫一聲引來了我爸。

我爸鉗住王志剛的脖子讓我趕緊跑。

陸何膽子大拿起旁邊的磚頭朝王志剛頭上就是一下。

我跑出去躲在一個角落。

王志剛身形魁梧也會點招式,我爸雖然是警察但一時半會兒也制服不了他。

我聽見他又讓陸何跑出去叫人。

他們兩個扭打在一起,我爸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我看到一個人影從黑暗中出來,飛快地過去一刀子插在我爸胸口。

路燈年久失修閃着微弱的光。

她抬頭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的臉。

是王阿曼。

她把刀子拔出來,交到王志剛手裏。

兩人不知道說了甚麼,她又馬上離開。

我看着我爸倒在血泊中,胸口的紅色順着雨水流進下水道。

然後一個叔叔過來舉着槍指着王志剛,給他銬上手銬。

再然後我就暈過去了,三天後醒來後完全不記得那天的事。

還是從新聞和別人口中得知的。

直到三年前我恢復記憶,想起了所有的事。

我知道王阿曼就是我爸跟蹤調查了很久的那個組織的頭目。

她弟王志剛是她的二把手。

他們那天在那個小巷子裏原本是有交易。

我爸接到祕密情報過去抓獲他們。

但是王志剛碰上我一時起了色心。

我的出現不僅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也暴露了我爸。

是我害死他的。

王阿曼這麼多年一直待在我身邊,不過就是在監視我。

如果我想起來當年的半分真相,我敢確定她都會毫不猶豫的S死我。

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我爸被害死的七週年。

所有罪人終於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也終於可以解脫了。

“柯離!不要!”

身後有人喊我。

我轉過身,頂樓的風吹得我晃了幾下。

“小心!”

陸何站在不遠處,向我伸着手。

“小黎,求求你不要。”

我朝他笑了笑,如釋重負。

“陸何,房子我贈予你了,有空了你去房管所辦下手續。

我的心願終於完成,我也沒有繼續活着的理由了。

陸何,你會找到真心愛你的那個人的。”

我輕輕向後倒了一下,就像一片葉子一樣被風吹走。

我看到陸何趴在頂樓的圍牆上。

不要哭,陸何。

再見,陸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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