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初權志還以爲我是撂狠話，直到我拽出一張帶着灰塵的糙紙，抓起了凍的梆硬的東西往他嘴邊送時。
他哭了。
“媽，媽我錯了，我下次肯定不這樣的。”
我聽見這話，把東西直接懟在了他的嘴邊：“還有下次？”
“沒有沒有，我指定好好對亞香。”
我隨手將東西丟在一邊，揪着他的衣領，湊到他的耳邊：“若是你說的話都成了放屁，那下一次我絕對把這一糞坑的東西都灌你嘴裏。”
“你不是嫌乎嗎？我看你還嫌不嫌乎亞香。”
05
這一晚，外婆沒有出來，只是呆愣愣的站在門口看着我。
也許她會奇怪。
第二天一早，權志被我整的服服帖帖的幫着外婆穿衣裳。
我剛把菜都擺上桌，家門卻被人一腳踹開。
嘭的一聲巨響，我看向門口。
來的人是我兩個女兒。
她們怒氣衝衝走到我跟前：“媽，你咋能讓權志丟那麼大人！你讓他咋混下去啊。”
我雙手抱在胸口。
“我是他媽，我教育自己兒子有錯嗎？”
兩個女兒被懟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就將目光放在了外婆身上。
“亞香你也真是，你就不攔着點媽嗎？鬧出這麼大笑話，咱家的臉都讓人丟盡了！”
我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外婆卻說話了：“我受夠了。”
“甚麼？”那兩個女兒表情疑惑。
“我說我受夠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我們能過就過，不過就離。”
“反正已經丟了這麼大人了，破罐子破摔吧。”
此話一出，兩個女兒和權志都被震懾住了。
在這個年代，結婚可是最丟人的事情。
權志立馬急了，他走到門口直接趕走了兩個姐姐。
“我們家的事你就別摻和了，都走，都走！”
而我就站在門口，看着外婆一臉的決絕。
下午，我趁着權志出門買酒的功夫，拉過了外婆。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她面無表情，點點頭，又搖搖頭。
“媽，我心軟，要是真離了我又有點捨不得，況且孩子還這麼小。”
我咬着脣，心疼的看着他：“都依你，無論你做甚麼決定，媽都支持你，就算你離婚了，我也是你第二個媽媽。”
一轉眼，五年過去。
原本那個被人說活不了的嬰兒，也開始跑上跑下的到處玩。
家裏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窮，但權志對外婆的態度好了很多，我那兩個女兒也很少摻和家事了。
就在這功夫，外婆查出來又懷孕了。
村醫說這一胎是個女兒，加上計劃生育管的極其嚴格，超生罰款。
全家人都不同意外婆生下這個孩子。
但這個孩子是我的媽媽。
我攥着她緊張到出冷汗的手，對着所有反對的人說：“既然這個孩子來到了咱們家，那就是有緣分，你們忍心就因爲她是個閨女就打掉嗎？”
“可是罰款咋整，咱家沒錢。”
聽見這話，我掏了掏口袋，將五百塊錢拍在了桌面上。
五百塊在這時算是一筆鉅款了。
“夠不夠？”
零零散散的錢撒在桌子上，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
“我問你們這錢夠不夠！”
這錢是我這五年來，夜裏納鞋底，縫鞋墊，抽時間給人帶孩子，洗衣做飯，一筆一筆攢出來的。
我不知道在沒有我出現的時候，外婆是怎麼堅持生下媽媽的。
但現在有我，我絕對不會讓外婆受一點委屈的。
06
九個月後，媽媽在初春的三月出生。
我看着外婆抱着她小小的身體，一抱就是七年。
這七年裏，我提議和外婆一起創業。
她總是微笑的看着我，隨後搖頭拒絕。
我總感覺外婆變了，卻又感覺她沒變。
秋天，七歲的媽媽和十二歲的舅舅在院子裏玩。
外婆和權志下了地收玉米。
我坐在院子裏縫鞋墊。
就是一眼沒看到，這倆孩子就跑出了院子。
我沒多想，覺得孩子挺大了，不能出事。
可是下一秒，舅舅急忙跑進院子：“我妹讓人欺負了！”
此話一出，我被嚇的手一鬆，鞋墊掉在了地上。
我拉着舅舅的手，跟着他往院子外跑。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妹在哪呢，快帶奶奶去找她！”
剛跑出院子，離得老遠我就瞧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踉蹌的朝着我跑來。
那是我的媽媽。
她的衣服被人撕成了布條，褲子也掉到了大腿上。
媽媽從未和我說過這件事，看見這一幕的時候，我的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我回過神來。
媽媽哭的小臉通紅，在看見我的一瞬間立馬抱住了我：“奶奶！”
我伸手幫她提好褲子，爲她擦乾眼淚。
“乖別怕，跟奶奶說，是誰欺負了你。”
她渾身發抖，轉過身指向一個人。
順着她手指着方向看去，我竟然看見鄰居家的十幾歲小男孩正往院子裏跑。
那可是媽媽的堂哥。
我囑咐舅舅去地裏喊外婆他們回來。
而我就拉着媽媽的手走進了那家人的院子裏。
07
那個小男孩瞧見我來，若無其事的吹口哨從我身前走過。
我一把拽過他的衣領，帶他走到了他家門口。
“你幹甚麼，放開我，你是誰啊！”小男孩不斷掙扎着，對我拳打腳踢。
我不在乎，在看見那家人的門開了之後。
我一腳把小男孩揣倒在門框上。
“你要是不管你家的孩子，我替你管。”
開門的是個女人，還是這個男孩的媽媽。
見我動手，那女人立馬把小男孩護在身後：“我家孩子怎麼你了，你至於對一個孩子下手？”
我拉着媽媽的手，居高臨下的看着女人。
“你可以問問你家孩子都幹了些甚麼。”
小男孩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我一把推開女人，揪着小男孩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說不說？”
小男孩的眼神驚恐：“我說我說，我就撕了她的衣服，我甚麼都沒幹！”
我氣的將男孩狠狠的摔在地上。
“脫人褲子還不夠？你還想幹甚麼！”
那女人聽見我這話，走上前抬手就要打我，卻被我死死攥住了手腕。
女人的五官扭曲：“我兒子說了他甚麼都沒幹，你要是再說，我就告你訛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媽媽護在身後，一拳頭打在了女人的臉上。
“不認賬是吧，我們去警察局，我非得讓你兒子進去蹲幾年不可。”
女人的眼睛瞪的溜圓，彷彿下一秒就會蹦出來似的：“你說甚麼，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是警察來了，我兒子也沒罪！”
她說完，拉着她兒子就要進屋。
就在這時，外婆的聲音傳來。
“站住。”
那女人停下腳步，在看見是我外婆獨自一人來的時候，腰桿又硬氣了幾分。
我知道她看不起我外婆。
外婆走到她的跟前，一言不發。
女人出言譏諷：“怎麼，難道是想要我賠錢？想訛人嗎？你家沒錢也不至於這樣吧。”
外婆沒說話。
啪的一聲。
外婆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臉上。
女人被打懵了，捂着自己的臉頰愣神。
外婆擋在我的身前，對着女人又是一腳。
她癱坐在地，那個小男孩也被嚇的哭着跑進屋子。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溫柔的外婆發了狠的模樣。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發，只是拉着我和媽媽的手往家走。
帶着暖意的夕陽落在我們身上，我拉着外婆的手，彷彿回到了小時候，滿滿的安全感。
回到家裏後，外婆正在忙活着做飯，我在屋子裏好不容易哄睡了哭泣的媽媽。
可下一秒，房門被人推開。
剛剛睡着的媽媽又大哭起來，我看着權志醉醺醺的走進來，吩咐舅舅把媽媽帶去西屋。
看着兩個孩子離開後，我剛想罵權志。
一轉身，我就瞧見權志站在了外婆的跟前。
他伸手推搡着外婆，嘴裏罵罵咧咧的。
外婆挺直了身子：“權志，我要和你離婚。”
話音剛落，權志憤怒的打了外婆一巴掌。
我立馬跑進廚房，外婆的臉頰高高腫起，她的眼中含着淚水，大吼了一句：“我要和你離婚！”
08
當天晚上，外婆帶着孩子去了我那。
坐在炕邊，兩個孩子在地上玩。
就在我不知道該說些甚麼的時候，外婆竟然開口了：“媽，我想離開這。”
此話一出，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
“我要去鎮上，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和我一樣呆在大山裏，我要帶他們接受更好的教育。”
握了握拳頭，我嚥了口唾沫：“亞香，你真的想好了嗎？”
外婆點點頭。
“但是我還沒攢夠錢，等我……”
我沒等她說完，就從抽屜裏拿出來了一個鐵盒。
蓋子打開後，映入眼簾的是花花綠綠的紙幣。
塞滿了整個盒子。
我把他遞給外婆，她心疼的看向我，伸手摸了摸我手上磨出的繭子：“媽。”
“這些是我給你攢的創業的錢，媽說過，無論你做甚麼決定，媽都支持。”
聽見我這麼說，外婆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抱着我，不斷的抽泣：“媽，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感受着她溫熱的髮絲。
“因爲我……”
因爲我愛你，外婆。
我心裏唸叨着，在外婆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呵呵一笑：“傻孩子，對人好哪來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我和外婆坐着村長家的馬車去了鎮上。
看着周圍的環境，外婆的眼睛閃爍着光芒，我拉着她手，穿過大街小巷。
我只顧着眼前的車水馬流，卻沒注意到外婆落在我身上慈愛的眼神。
我拉着她走了很多地方，秋天的風帶着寒意吹在我的臉上，有些刺痛。
外婆摘下圍巾爲我帶上，我問她不冷嗎？
她只是搓了搓手：“不冷，一點都不冷。”
多希望，我可以陪着外婆走完她的一生，可以在她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擋在她身前。
正想着時，外婆突然拉了拉我的手。
她指着馬路對面，公園門口的一家店鋪。
那正掛着出售的牌子。
我和外婆對視一眼，隨後朝着那店鋪跑去。
陽光照在那店鋪的玻璃門上，反射出的光落在外婆的身上，襯得她的皮膚白皙。
地段這麼好的地方價格肯定很貴。
我和外婆商量着，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餐館。
後廚乾淨的沒有一絲油煙，大鍋上還蓋着紅布。
老闆見我們來，還以爲是來喫飯的，招呼着我們坐下。
在得知我們是來詢問店鋪出售時，老闆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隨後擺了擺手：“你們還是走吧。”
09
“爲啥啊老闆。”
老闆長嘆一口氣：“雖然我們一家沒多久就要搬走了，但是也不能虧本賣店，我要的價錢不是你們能給的起的。”
我噗嗤一聲笑了，也不生氣，只是把鐵盒放在了桌子上。
老闆見我執著，衝我比劃了一個數：“八百，不講價。”
外婆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桌上的鐵盒。
我哼了一聲，打開的蓋子把所有錢都到了出來。
正正好好的一千塊。
我抽出兩百揣回口袋裏。
當天下午我們辦理了過戶手續。
外婆甚麼都不說，只是站在店裏，看着屋外來來往往的行人。
許久，她抹了一把眼淚，轉過身：“我最會做菜了，咱倆一定能把這店開的紅紅火火。”
我狠狠的點了點頭。
剩下的兩百塊錢，我們在鎮上置辦了不少東西。
桌椅上鋪上了漂亮的布，牆壁上貼着花。
外婆最喜歡花了。
屋子裏亮亮堂堂的，看着就讓人心裏敞亮。
我們收拾好東西后，關了門回家。
我們身無分文，回家的路上卻是快樂的。
她拉着我的手，不斷的說自己想要做的菜，她說要帶着我和孩子過好日子。
我不知道她爲甚麼對我也這麼好。
畢竟我只是她的婆婆。
而她卻說：“對人好還需要原因嗎？”
對，對人好不需要原因。
回到家裏，權志因爲我們消失了一整天，生氣的把家裏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
兩個孩子躲在角落裏害怕的直髮抖。
我走上前剛想教訓權志，卻被外婆攔住。
這一次，我抱着兩個孩子站在廚房，看着她指着權志的鼻子，發泄這麼多年的心中不滿。
我感到欣慰。
“權志，我們現在就去辦手續，離婚！”
外婆說着一腳踢開了旁邊碎成兩半的花瓶。
“好，到時候你別哭着回來求我復婚，我倒要看看，離開了我，誰還要你這個二手貨！”
兩人吵着翻出來了證件去了村長家。
而我就帶着兩個孩子站在家門口，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
媽媽抹着眼淚：“奶奶，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我蹲下身，抱住兩個孩子。
“別怕，媽媽和奶奶要帶着你們去鎮上生活，那裏好喫的好玩的可多了，你們願不願意去。”
小孩子總是好哄的。
直到深夜，兩個孩子都睡下，我站在窗前，依稀看見了外婆的身影。
我跑出門，皎潔的月光落在外婆的臉上，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見那般笑容。
那是一種釋懷，解脫，坦然的笑。
10
外婆和權志離婚了，我們要再次回到鎮上了。
但我還有一件事沒做。
後夜，我看着她們都睡下後，偷偷溜出了家門。
我翻Q來到了隔壁家的院子裏。
院子裏養着好大一隻狗，看見我就開始狂吠，被我狠狠踹了一腳。
我躲在角落裏觀望着。
這時，大門開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揉着眼睛出現在那。
看見他的一瞬間，我怒火中燒。
也許是太困了，他並沒有注意到我，徑直走向了廁所。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S了他的心，繞到了他的身後。
嘩嘩的流水聲傳來。
我沒猶豫，捂着他的嘴巴將他撂倒在地。
我踩着他的腿，他想要尖叫，卻被我捂住了嘴巴，只能發出求助的嗚嗚聲。
“小子，你不該惹我們家的。”
他哭了，哭着求我放過他。
我揪着他的頭髮，湊到他耳邊：“但凡你要是告訴我別人是我來揍你，你就別想着活着進家門。”
男孩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噁心至極。
我拍了拍手，在這夜色當中，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這下，我可以帶着外婆和孩子們離開了。
天剛亮，我回到了家裏。
外婆正收拾東西，見我回來她沒多問，只是拍了拍我肩頭上的灰塵，摸了摸我冰涼的臉頰。
在早上七點時，我們帶着東西離開了這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家。
當然，沒甚麼捨不得的。
坐在馬車上，我看着一望無際的天。
在藍天映襯下，我只覺得眼前泥濘的山路是外婆通往新人生的道路。
這時，我轉過頭看向外婆，我問：“你一開始不離婚是爲了孩子，現在離婚了還是爲了孩子，你有沒有爲自己考慮過。”
外婆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抓住了我的手：“媽，這不是有你在爲我考慮嗎。”
11
再一次回到鎮上，我們將孩子安頓在後廚的小屋子裏。
那是一間臥房，不大不小，住下我們剛剛好。
我們買了菜，摘下的暫停營業的標識。
我們坐在餐館裏等。
也許是老天眷顧，當天下午來了一桌客人。
他們喫完後讚不絕口，更是推薦給了更多人，兩個活潑的孩子更是在餐館裏嬉戲打鬧。
成了店裏的小招牌。
雖然店裏一天比一天忙，但外婆樂在其中。
我幫着打下手，外婆在廚房忙活的滿頭大汗，卻笑的合不攏嘴。
漸漸的，我的小鐵盒已經裝不下我們賺的錢了。
我們讓兩個孩子上了鎮上最好的小學。
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很多人問我和外婆到底是甚麼關係，外婆總會會心一笑：“我們是娘倆。”
也許是生意太火爆了，這個消息傳到了在鄉下的權志耳朵裏。
他不打一聲招呼，帶着兩個姐姐來到了店裏。
一走進來，他咳嗽了一聲後咳出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客人嫌棄的抬起腳，剛要說話，就被權志打斷。
“你甚麼意思啊，嫌棄老子嗎？能遲遲，不能喫滾，這是老子的店。”
聽見聲響，我趕忙從後廚跑了過來。
那兩個客人氣壞了，起身就要走，我攔都沒攔住。
見我走出來，權志的表情變了，他抓着我的手，語氣帶着哀求：“媽，你怎麼和她一起走了，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纔是你親兒子啊。”
“我可沒你這種兒子。”我嫌棄的掙脫開他的手。
這時，外婆出來了。
她用圍裙擦了擦手，在瞧見權志時，眼中閃過了一絲震驚，但迅速回歸平靜。
“你來這幹甚麼？”
外婆冷冷的開口。
12
權志在看見外婆的一瞬間，眼淚直接出來了，跪在了地上，拼命抽自己大嘴巴。
他邊抽邊說：“我不是人，我當初不該和你離婚的，我怎麼就不服個軟，亞香，我是真的愛你啊，而且我們還有兩個孩子，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啊。”
外婆沒理會他的話，只是抓着他的胳膊：“我們去外面說，不要打擾客人喫飯。”
可權志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始終跪在那。
終於，外婆忍不了了，她抓着權志的手。
權志停下動作，眼中閃爍着得逞的光芒。
他一定以爲外婆心軟了。
可眨眼間，外婆抬手就打在了權志的臉頰上：“混蛋，我看你是愛我的錢吧。”
“我沒錢的時候你有在乎過我，在乎過孩子嗎？你甚至都沒在乎過你媽？你找過你媽一次嗎？”
權志徹底呆愣在地上。
另外兩個姐姐也順勢跪在地上，她們淚流滿面的乞求外婆原諒她們曾經的惡行。
我攥着拳頭，緊張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我生怕外婆再一次心軟。
但是這一次，外婆沒有。
她冷着臉，指着大門：“滾。”
跪在地上的三人愣了。
“滾出去！”
“亞香，亞香！”
權志還不死心，呼喚着外婆的名字。
外婆低着頭，顫抖着手：“給我滾，我聽見你喊我的名字，我都犯惡心。”
這下，權志終於帶着兩個姐姐站起身。
他們雙手插兜，恢復到了剛進店門的模樣，在店裏狠狠的吐了兩口唾沫，指着我們的店門口：“我草你媽了個逼，你給我等着。”
三人離開後，店裏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我的外婆喊出了女性覺醒的第一聲。
13
我以爲我們的日子就會這般紅火幸福的繼續下去。
卻在那天夜裏發生了天大的變化。
半夜，媽媽突然哭鬧不止，任憑我們怎麼哄也哄不好。
她嚷嚷着落在老家一個娃娃。
沒辦法，我和外婆只好騎上了新買的摩托車往鄉下趕。
可就是因爲太着急了，沒有注意到一直蹲守在我們店門口的權志。
路上沒甚麼車，我騎得很快。
外婆抱着我，她說自從我來了之後，她過的特別開心。
我不明白她說的話，詫異的回頭看去，卻看見權志正騎着一輛破舊的車朝我快速衝來。
我猛擰油門，急的腦門上都是汗。
外婆抱着我的手更緊了。
“真的很謝謝你，是你帶着我過了自己嶄新的人生，我從沒有這麼高興過。”
冷風吹在我們的身上，我只覺得比那天我抱着外婆去醫院的路上還冷。
我鼻子酸酸的：“別說傻話。”
後視鏡中，那道燈光離我越來越近。
我想要跑，卻根本無濟於事。
終於，在一陣天旋地轉中，我感受到外婆的氣息，她溫熱的手緊緊抱住了我。
在落地的瞬間，外婆的身體重重砸在了地上。
權志騎着摩托車側翻，直接滾下了山坡，而山坡下是湍急的河水。
他是一定活不成了。
外婆的頭部遭受到了撞擊，鮮血流了一地。
我抱着她，淚水止不住的掉在她的臉上，如同那一天淚水掉在她的照片上時。
可我卻不敢擦拭她的淚水。
外婆張了張嘴，聲音虛弱：“能再陪着你，我真的很高興。”
我拼命的哭喊着，卻還是眼睜睜看着外婆緩緩閉上眼睛。
她抬起手想要摸我的臉頰，卻又屋裏的垂了下去。
最後，她說出了一句讓我這輩子都難以相信的一句話。
“小寶，我愛你。”
小寶是外婆對我的稱呼，我不敢相信，外婆竟然一直都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是我。
更不敢相信，外婆竟然也是穿越回來的。
我悲傷的閉上眼睛，可等我再度睜開眼時，我竟然回到了外婆的家裏。
而我就蹲坐在角落裏，手裏還拿着那裝滿老相片的相冊。
原來一切都是夢嗎？
我站起身。
這時，相冊中掉落出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和其他照片截然不同的，沒有泛黃，沒有破損，甚至沒有一丁點劃痕。
一看就是精心保管過的照片。
而這是我的百天照。
但在照片背後，卻有一排字。
“小寶，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