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春日

我站在樓頂,手裏的信紙被風吹落,下一秒,沒有猶豫的跳了下去。

A市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顧深身邊養的白月光替身,我爲他辦事,替他擋酒,還死心塌地的愛他,如今真的白月光回來了,我只能讓位。

但只有我知道,十年前帶顧深從廢棄爛尾樓裏逃出來的、和他聯絡三個月的,自始至終都是我。

1

前不久,我的姐姐江妍回國,顧深特別開心,他向所有人公佈,他找回了自己的愛人。

顧深說,自己生過一場病,因此失憶,一直在接受治療。見到江妍時,卻像發生奇蹟一樣,全部都想了起來。

江妍是救了他的人,是在他痛苦時給了他救贖的人。

那我呢,自始至終,我只是一個被人恥笑的替身、被豢養的小雀。

三年前,顧深找到我,我以爲他想起了我們那時的約定。

我很開心,因爲救出他是我的人生中,唯一憑靠自己意願做成的事,也因爲,他是我在整個成長過程中,唯一給我回應的人,我喜歡他。

但他只是淡漠的看着我。我對顧深來說變成了陌生人,他完全忘記那段時間,只是遞給我一份協議,讓我跟在他身邊,我可以得到除了感情之外的所有。

我不相信一個人會完全忘記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在協議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着他現在的樣子,穿着定製的西裝,身上是和幾年前完全不一樣的矜貴的上位者模樣。

我開心他變得更好了,是我們曾經在信中寫的理想中的樣子。

2

在顧深身邊,我才更加真切的感受到,變得不僅僅是他的臉和氣質,他整個人都變了,像是整個從過去剝離開來。

我開始陪他去參加各種酒局,最初他還會笑着說我是他的朋友,會替我擋酒。

漸漸的,我也成爲他們那個圈子裏,一個笑容和眼神就可以解釋清楚的人。

那些觥籌交錯裏,顧深被捧在高位,他始終是一縷光,照亮了十三歲的我。

那時,我也還不是替身,充其量是他豢養的一隻失去自我的小雀。

我看着顧深和圈子裏朋友喝酒時開心肆意的樣子,看着他在談合作時展現出來的能力和思考,也看到他喝多時狼狽的神情,他胃病復發疼的蒼白的臉。

顧深,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未來,如果你的未來不再需要我,我可以不提曾經發生的任何事,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想要。

那之後,我替他擋酒,給他賠笑臉,進了他的公司,幫着他在董事會站穩,爲他拿下大項目。

他如願當上顧氏的總經理,我也憑藉着那份協議和爲他辦的事,成了他身邊最得力的人。

3

有我幫忙擋酒後,顧深很少喝酒,那天我接到特助的電話,說顧總喝醉了,讓我去接他。

特助站在包廂門口,只是隱晦的和我說,顧總遇到以前的朋友,多喝了幾杯。

我想起剛剛在走廊匆匆走過的身影,那是我的姐姐,江妍。

包廂裏,顧深躺靠在沙發上,身旁是幾個空了的酒瓶,度數不低。

我聽到他在小聲呢喃,“我怎麼找不到你了,當初是你答應我,會等我去找你的。”

我眼淚瞬間掉下來,在我已經接受他忘記我的時候,他說出了我們曾經的約定。

顧深迷糊間睜開眼,對上我的臉。

他低聲問:“夢夢,你回來了嗎?”

我拼命點頭,我想告訴他,是我啊,我是夢夢,我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他來找我。

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

顧深又喊了幾聲,在昏睡過去前說:“小豆腐,長大了。”

我幾近崩潰,靠在顧深的肩膀,我說:“你不是說絕對不會忘記我嗎?你不是說我是你見過最好的人嗎?你現在這樣,要我怎麼辦啊...”

4

我以爲,這是他漸漸恢復記憶的前兆,或者,他一直沒有失憶,只是覺得我配不上他,或者我只是他一次不堪的經歷。

但第二天早晨,他又變成了那副冰冷的樣子,彷彿昨天晚上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我想提起,但是他似乎根本不感興趣,只是看着我微微皺眉。

我沒有再多說。

最近我聽說,顧深在調查幾年前發生的綁架案,因爲他始終沒有這段記憶,所以只好去調查當時的一些社會新聞或是臨中的學生。

但最熟悉那場綁架案的人,除了我,還會有誰呢?顧家人?

他們會說這是一場意外,但不是的。

顧深幾年前的那場綁架案,其實只是一場豪門間自導自演的戲碼。

現在回想起來,當真的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或許,還有當時的顧深。

5

媽媽去世後,我和姐姐跟着爸爸生活。

我叫江夢,姐姐叫江妍,只是在我印象中,姐姐一直更親近姑姑家,因而初中後,江妍就去了姑姑家。

我跟着爸爸一起,住在一棟老破小裏,那是媽媽孃家人留下的房子。但爸爸好賭嗜酒,他會帶各種朋友來家裏喝酒抽菸打牌,我只能躲在我小房間的櫃子裏,雖然閉塞,但是隻有在這裏,我纔得到喘息。

我的初中附近有一棟被廢棄多年的爛尾樓。

我時常爲了躲避酒鬼父親的責罵和吵鬧,去那棟廢墟樓裏打光學習、或者只是在那裏待着。

直到學校的喧鬧聲消失,直到附近街道上的喧鬧停歇,我纔會回家。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我偶然遇見了顧深。

那天,他被綁在廢棄樓角落的鋼筋上,我認得那個校服,是國際中學的。

他們有特殊定製的校服,我們只有厚實耐磨的布料做成的長袖和寬大的褲子。

他臉上沾滿了泥,細看還有淤青,身上的校服也是皺巴巴的。

我沒敢靠近,扔了一塊橡皮在他腳邊。

他慢慢睜開眼:“同夥?”

我連忙搖頭,和他說我是隔壁中學的。

“看着也不像,像塊小豆腐似的。”

“我?豆腐?”

“也沒別人了。”

“你爲甚麼在這裏啊?”我問他。

“被綁架了。”

“可是這裏沒有人啊,你爲甚麼不自己跑。”

“在等小豆腐甚麼時候聊完了給我把繩子解開。”顧深抬頭看向我。

我這才手忙腳亂的靠近他想給他解開繩子,只是這繩子太難解了,我力氣不夠。

只好告訴他:“我叫江夢,你等我,我把書包放在這裏,我一定回來救你的!我去想辦法。”

他點點頭:“我叫顧深,我在這裏等你。”

我轉頭快速跑着離開,去了學校附近的小賣部,用所剩不多的零花錢,買了一個最貴的剪刀。

我速度很快,跑回去時,剛好看到樓遠處的那片夕陽垂落,還不小心碰到一個人,我匆匆道歉就跑進了小樓。

沒注意到那個人又轉身看向我的神情。

那時的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人就是江妍。

6

幫顧深剪開了繩子,我拿出書包裏的溼巾和紙巾讓他擦臉。

我感覺有些奇怪,因爲他完全沒有那種被綁架後的驚慌、被解救後的喜悅。

他擦乾淨了手,在我臉上捏了捏:“果然是小豆腐。”

我抬手拍掉他的手,臉有些發燙。

“你爲甚麼會被綁在這裏?”我還是想問他這個問題。

“大約是有人想看我這樣從而達到甚麼目的吧,我現在還不清楚。”顧深慢慢說,鬆開了校服襯衫最上面一顆紐扣。

我一時沒說話。

也許我的人生離顧深的軌跡很遠,對我來說,綁架、家族、企業,甚至國際高中這些對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

“有紙和筆嗎?”顧深問我。

我拿出被甩在一邊的書包,纔想起來剛剛扔在那裏的橡皮,撿起來裝好。

顧深在上面寫些甚麼,而後摺好遞給我,在我耳邊輕聲說:“有人跟蹤你。”

我被嚇得後退兩步,顧深按住我的背,“我先離開,半小時後,你再走。”

顧深說完這句,把我往後推了推,擺手走出了爛尾樓。

直到回家,躲在小櫃子裏,我才展開那張紙條。

上面是一處地址,還有顧深的名字,和我想象中不一樣,這個地方在老城區,那裏只有民房。

顧深給我紙條是甚麼意思,他想讓我去找他?

可是我們只見了一面。

“這一面也足夠了。”我聽到我心底一個聲音在對我自己說。

7

隔了一週我纔去顧深寫的那個地址,我對自己說,只是去關心朋友是不是恢復了,還有沒有危險,不做別的。

結果到了小樓,我不敢敲門,只隔着門,把我提前寫好的紙條沿着門縫塞進去。

決定等三天後再來看,我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

第二天傍晚我就去了那個小樓,沒看到顧深,在門外的樹上掛了一個小信箱,裏面有一封信。

“寫給小豆腐。”

我悄悄拿走這封信,又在裏面塞了一個。

這個小信箱,就成爲了我和顧深唯一的溝通渠道。

顧深比我大三歲,剛上高一,我是初一。

好神奇,我們的信里居然一直有內容可以寫,但是當我連續幾天問他題目解析之後,他有些無奈的和我說,小豆腐怎麼笨笨的。

他也會和我說他的家庭,我逐漸拼湊出他的生活,是一個在很有錢家裏出生的,但並不幸福的小孩。

和我很像,只是他比我有錢,他的生活質量看上去要比我好一百倍。

後面幾封信,他不再喊我“小豆腐”,而是寫“給夢夢”。

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甚麼感覺,但是我想到顧深時,好開心。

我以爲我們會一直這樣,不需要頻繁的聯繫,但是我始終知道他就在那個小樓裏,我每次去都可以看到那個信箱裏裝滿了他的信,但我沒想到這一切結束的這麼早。

入秋後,天黑的早,我放學後會第一時間過來給他送信。

這次卻在門口看到了顧深。

他穿着國際高中的襯衫和毛衣,風吹過他襯衫衣襬。

我猶豫了幾秒,在這短暫的瞬間,我被一種離別氣息包裹。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字號變小 字號變大